一路好走
這一陣子,著實深深迷上與鳥類有關的生態攝影,岑靜已久的心海之中,也兀自默默燃起了25年前,學生時代時對於攝影的的強烈執著與熱情。
礙於預算的緣故,暫時無法添購生態攝影專用,較高倍數的望遠鏡頭,以致於這些日子以來,被堪稱好動的綠繡眼、警覺性超強的小麻雀以及紅嘴黑鵯還有為數不少的樹雀,耍得團團轉。面臨無數次的挫敗,也嘗盡了許多的苦頭。
追根究底。
主要是因為鳥類天生警覺性高,只要你稍一靠近,它就立刻依序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因此。最常發生的狀況,就是我永遠無法在它純然靜止時,找到最有利的拍攝位置,取得最佳的構圖畫面。
每當回到家之後,以電腦審視拍攝成果時,赫然發現有許多張照片,只有單單一棵偌大的樹,完全看不見小鳥的蹤影。
當下。我不禁莞爾一笑。
後來,經過多次的埋伏守候、折騰與摸索,總算陸陸續續拍到幾張還算滿意的作品,但漸已心身疲憊的我,甚至在內心深處產生了乾脆放棄拍攝的念頭。
某日。
同事吳君,得知我拍鳥的慘痛過程與經歷,且正身處進退兩難的困境與窘境之中,立刻不假思索告訴我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因著最近園區內,有遊客拾獲掉落地面嗷嗷待哺的樹雀幼鳥,送交目前我服務機關裡的專責單位處理。現在正由主辦人楊君與她輪流餵養,準備等它能夠飛翔以及自己覓食時,再予以放回當初遊客拾獲的地點,就算完成了這次救護的任務。
據吳君告知,經過多日的相處,她與楊君已經跟小樹雀建立良好且情同母子的情誼,同時,她們也為它取了一個相當本土的暱名「阿雀」,而「阿雀」也能完全照著她們的指令,完成任何的動作。
當下,我腦筋一動、靈光一閃。
何不在我放棄鳥類生態攝影前,委請吳君及楊君將「阿雀」帶到園區內的樹上,讓我以最近的距離補捉我心目中理想的畫面。
仲夏清晨某日,我們順利完成拍攝的工作。
「阿雀」也如同專業模特兒般,乖巧地任我指揮拍攝。我也試著以各種角度取景,它也完全不感到厭煩。
在將近30分鐘的拍攝過程中,我隱約發現它的一隻眼睛已經無法正常睜開,經過專業的楊君初步判斷的結果,應是受到某種併毒的感染。
隔天一早。
令人感到傷心的事發生了。「阿雀」因為病情加劇而結束了生命。
當楊君以紙盒裝著身軀已然冰冷毫無動靜的「阿雀」,親手交給同事吳君時,只見她潸然淚下,萬分不捨••••••
這幕景象,令在場旁觀的我,突然間手足無措,也只好簡短安慰一下吳君,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我暗自在想。
人間諸多事,有緣起勢必有緣滅,無論如何也要設法坦然去面對。
之後。
同事吳君為「阿雀」用木盒子做了一個棺材,將它輕輕地放入其中,並在木盒上寫下「阿雀,一路好走」的字句,然後將它埋在一個地處偏遠,人跡罕至的地方。
我凝眼著擺在桌上「阿雀的最後一張照片」,久久不能自已。
於是,我決定打消放棄拍攝鳥類生態作品的念頭,算是對生命的一種尊重與承諾。
一路好走‧‧‧
-楊念塵-寫於蘭陽小鎮仲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