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夜







　　這個冬，不算冷，也不大暖和。

　　只因為，你不在我身邊。

　　『可是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我們有多少時間能浪費？電話再甜美、傳真再安慰，也不足以應付不能擁抱你的遙遠。我的親愛的，你怎麼不在我身邊？一個人過一天像過一年，海的那一邊，烏雲一整片，我很想為了你快樂一點。可是親愛的，你怎麼－－不在身邊。』

　　盯著電腦螢幕，耳裡播送的是這首歌。無疑，引起我連綿不絕的思念。

　　憶起當初，我們的笑容是多麼甜美、多麼幸福；憶起我們的所有，為何換回的只是一聲聲嘆息？

　　你，在那裡過的好嗎？在離我那麼遙遠的地方……過的好嗎？

　　在想你的每一個夜，知道我都是怎樣過的？徘徊在內心的掙扎與思念，是否該不顧一切地，奔到你身旁？

　　簡訊？電話？與你捎來的信？我該如何解脫，對你那龐大的依戀？

　　-

　　『鈴……』

　　「喂？」

　　「茵，是我。」

　　吶，是你。

　　我說不出任何一句話，要怎麼回應你那溫柔的語調？

　　「紹頤……」眼睜睜看著窗戶倒影上的自己，淚水滑落。

　　不能哭。

　　「我的傻暐茵，別當愛哭包喔！這樣我就不喜歡了呢。」寵溺的語氣、無形的默契，這些年來，他總知道我什麼時候該哭，什麼時候該笑。

　　他輕笑。

　　「我想你……」

　　「我知道。」我能想像他現在上揚的嘴角、和他滿足的表情。

　　他總是那麼自信，我對他的愛、讓他充滿自信。

　　「不能哭了喔，過些時間，我就完成我的學業了！到時，妳一定是我最美麗的新娘。」想像著他胡亂抹掉我的淚，接著我揉揉我的頭髮安慰我。

　　「嗯，說到就要做到喔。」

　　是深信不疑。

　　他給我的承諾，我全盤相信。因為他從未騙過我。

　　「暐茵，我現在好想抱抱妳吶……」他粗嘎的聲音，給了我些安心。

　　這句話，他已說過無數次，但每一次，我都止不住我的心跳。

　　「……」我無語，默默承擔他給我的幸福喜悅。

　　「哈，害羞了吧？我現在啊……就像獸性大發的野獸，要一口把妳吃掉！」

　　……不公平，言語挑逗。

　　過了會，他急著說，「啊！暐茵，國際電話很貴的！下次我在打給妳，我正在趕論文呢。先這樣了！掰。」

　　這是我對他的體貼。

　　「嗯，還有那個……伍紹頤，我－－很愛你。」

　　不出我所料，這次換他沉默。

　　「嘻，掰掰。」我俏皮地掛上電話。

　　幸福，真的就只是那麼簡單。

　　-

　　還是盯著電腦螢幕，轉過頭看看時鐘，卻不經意瞥見牆上的字，是我們的童稚。

　　塗鴉呢……


　　『頤是魚；茵是水，沒有水；魚活不下去，沒有茵；魚活不下去。』

　　接著是我淺淺的笑。

　　『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我記得，這是我跟紹頤當時最喜歡對唱的「珊瑚海」，因為這首歌，才有牆上那些句子。

　　突發奇想吧。

　　剎那間，腦裡閃過好多記憶片段。

　　……

　　好怪。

　　第一反應就是拿起手機撥給紹頤。

　　「您撥的電話號碼是空號，請稍後再撥，謝謝。」

　　我傻住了。

　　誰誰誰？誰可以幫我找到紹頤？

　　回來了，都回來了。

　　--『伍紹頤飛機失事，送醫時已不治……』

　　--『伍紹頤飛機失事，送醫時已不治……』

　　--『伍紹頤飛機失事，送醫時已不治……』

　　--『伍紹頤飛機失事，送醫時已不治……』

　　你騙我！你騙我！你騙我！

　　--『拜託，請再一次仔細確認好嗎？搞不好只是弄錯的……』

　　--『……徐暐茵？徐小姐，是妳嗎？』

　　--『是是是，我就是！』

　　--『這只鑽戒是妳的，上面有妳的姓名。』

　　鑽戒？為什麼不親自向我求婚？

　　剛剛我們不是才通過電話的嗎？怎麼可能說走就走？

　　模糊的視線，看不清日期。

　　五月二十日，不是你要回來的日子嗎？

　　今天呢？咦？是五月二十日沒錯啊！我拍拍胸，呼－－一切都是假的。

　　嘻，現在我要去機場接紹頤了！

　　『唰－－』

　　是誰困住了我？我要去找紹頤呀……

　　「暐茵！紹頤已經過世兩年了！妳怎麼還死心不了？他死了！他死了啊！」是誰在說話？

　　放開我，別胡說！我要去接紹頤！

　　「暐茵！算媽求求妳，妳清醒點好嗎？」我看見我前面這個人臉上佈滿淚。

　　她為什麼哭？

　　「我要去找紹頤！」門行不通，就從窗戶吧！呵，真是個好方法！

　　我衝去窗旁，打開窗。

　　接著一躍而下－－

　　吶，我突然想到，我家住的是第八樓……

　　

　　結束了，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