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貓「仔仔」是隻公的波斯貓，一身黃白相間短毛，活像隻瘦過身的加菲貓。老實說，我從沒見過那麼討人喜歡的貓。

　　一直不忍去談仔仔離開的那天早晨，因為那一幕總在我停下來的時候，浮現在我眼底。

　　那天我深夜回家發現牠攤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對我的叫喚沒有一點反應。牠那樣的姿勢讓我很擔心，但我妹說剛帶仔仔去看過醫生，說只是因為生病很少吃東西營養不良，所以站不起來，明天起要強制餵食。我摸了摸牠，也就放心地睡了。

　　早上一起來，我就去看仔仔，牠用昨夜一模一樣的姿勢躺著，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我叫了叫他，突然發覺有點不對勁，牠毛的光澤消失了，鼻頭乾乾的，彷彿一些什麼從牠身上永遠地消逝了。就在我還沒意會過來之前，妹妹走到我身後哭著說：「仔仔死掉了！」

　　我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才明白原來昨晚仔仔就已經是彌留狀態了。牠那死後仍睜得大大的眼睛彷彿在控訴我們沒好好照顧牠。我抱起牠來，他身體已經疆硬得像化石，永遠停留在死去的姿態。

　　這一刻讓我覺得震撼。我想起仔仔每天早上跟我撒嬌的的樣子，想起牠有時對我愛理不理的驕傲神態，又想起牠那總是一副無辜表情的天真可愛模樣。在我懷裡的牠仍然睜著眼睛，卻再也不會醒過來。

　　我觸摸到的就是死亡嗎？死神並不像想像中般張牙舞爪，只是靜靜地讓仔仔魂飛魄散。

　　仔仔離開的秋天早晨，氣溫是微涼的十八度。我把牠小心地放進紙箱裡，要妹妹儘快送去火化。然後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趕快出門、採訪、寫稿。

　　是的，我承認我害怕。我不敢多去想仔仔那彷彿控訴的眼神。但這一個星期來，只要我一停下來，仔仔最後的姿態就在我眼前不斷重播再重播。

　　我好想念我家的貓。牠一直出現的原因，也許是我欠牠一個說明；用高度的細節，承認自己的粗心，別讓自己再躲在文字背後。

　　而我最後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好好地跟牠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