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寄給我一本亞倫德修茲寫的【給青年律師的信】，之前廖老師也在他的新聞台推薦這一本書：http://myurl.com.tw/9pdm。我一度以為這一本書內容大概和【毀約】這種漫長的訓話類或是【哈佛法學院新鮮人】這種小說計敘類類差不多，所以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但是我才看完第一章【慎選偶像】時就受傷了，可想而知這本書是多麼的…不同凡響。

一直以來，雖然我認為我們現在學的美國憲法不是挺有趣、實用，但是至少我們讀了很多美國大法官的想法、認知，接觸這些優秀的心靈，其實也是另一種收穫。所以當我讀到了Holmes大法官提出the clear and present rule時，我就跑去先讀了介紹Holmes這個「人」的一些資料。Holmes晚年受到了自由派的影響，始有言論市場的概念，事實上這只是把言論的概念，用資本概念的想法去解讀，然而這對當時習慣自由經濟的人而言，依舊是如此的難以理解。

此外，在讀了一些本國的大法官釋憲或是外國的大法官判決，我能夠體會為什麼楊智傑認為大法官不但不能幫助我們保障人權、推動社會進步，甚至這些老先生反而更可能使進步的思潮給阻擋在千里之外。我讀美國憲法，沒有和林老師一樣的深刻感動，事實上那只是加深我對大法官制度的反感。我一直認為他們的解釋是很恣意的、很粗暴的，但是我依舊能夠體貼—即使大法官制度實在不好，可是總要有一些人來解決問題的死結。

在【給青年律師的信】的第一章裡面，亞倫德修茲寫著他年輕時候的偶像包括了社會正義象徵的克萊倫斯丹諾、何姆斯大法官（Holmes）、路易斯布蘭迪斯大法官（Brandies）、菲力克斯法蘭克福特大法官（Frankfurter）、雨果布雷克大法官（Black）、威廉道格拉斯大法官（Douglas）等等。這些偉大而富有智慧的心靈寫的意見書我都讀過了。

亞倫德修茲在之後討論，當他在當執業律師的時候，他才讀到文獻知道丹諾曾經用違法賄賂陪審團的方式應訟，雖然很多人都以這是為了與大企業抗衡為丹諾解套，但是無論如何，這對亞倫德修茲而言，「我不吃這一套。」在那一刻，他覺得「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所崇拜的英雄出現了致命的缺點，這位法律巨人就在我的眼前崩潰瓦解」。

緊接著他寫到了充滿自由派色彩的Holmes大法官：「Holmes大法官贊成把無能的人絕育，或許是謀殺。他在信中表示贊成殺死『任何不符合標準的人』，以及把沒有通過檢驗的嬰兒給殺了。在支持強制絕育法的合憲性時，他贊成替一名被誤列為低能的婦女進行絕育手術，有幾千人都是依照Holmes的判決先例而被強制節育，事後被證明其中有不少是誤認的。連納粹黨都援引這個判例來支持他們的種族優生計畫。」

這是那一個說出「Eloquence may set fire to reason.」的紳士嗎？

緊接著他繼續寫著他在哈佛法學院任教的時候，坐著的是Frankfurter大法官的位置，「當我讀到他在大屠殺期間是如何拒絕幫助歐洲的猶太人時，就對這個人深惡痛絕。」他對他本人的觀感則是：「心胸狹窄的馬屁精。」

至於Black大法官呢？「他早年曾經加入三K黨，我一直以為他早已揚棄了早年種族歧視的想法。後來我在聯邦最高法院擔任助理法官的那一年，他對一群助理談話，一聽就知道他心裡還殘留著種族偏見。」、「再說我感覺這個人食古不化得要命。」讀到Black大法官的意見書，我也是覺得這個人挺死板的。

相反的，「道格拉斯大法官的思想就非常開通，可是對法官助理、秘書和其他法院員工的態度很差。」、「他曾經邀請我的上司貝澤隆法官參加一家私人俱樂部，但是那家私人俱樂部一向拒絕黑人和猶太人。身為猶太人的貝澤隆法官當然拒絕了這一次的邀請，沒想到這一位高舉種族和宗教平等的典範人物，先是大聲斥責貝澤隆法官心胸狹小，而且接下來竟然想說服我的老闆犧牲自己的原則，到一家實施種族隔離政策的俱樂部演說。貝澤隆堅持立場，道格拉斯就在盛怒之中，砰地一聲掛上電話。」

之後談到的布蘭迪斯大法官、馬歇爾法官、布瑞南大法官，「他們身上的缺點沒那麼嚴重，但是當我知道他們的真面目時，還是禁不住有些失望。」以下就先打住了，因為我打字打得有點累。

我節錄這些片段，不是我想要苛求這些法律人應該是完人，而是因為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不僅不是完人，而且犯了很多連一般人都不應該犯的錯。有一些錯誤，甚至不能拿時代悲劇、世代差異來諉過。

雖然這不是我第一次對道貌岸然的長輩感到失望，但是這些在優美文字裡面寫下公平正義的權力者，依然令我有些惋惜。

哈佛商學院的教授寇夫曼在書裡面寫說：「當我當上公司執行長的時候，她是那麼跟我說的：『你再也得不到兩樣東西：粗茶淡飯以及肺腑之言。』。」他寫這段句子的時候，是用來提醒那些未來成為一流企業的哈佛商學院的學生。當我讀到這一句時，我心裡想著：「他們都還是可以得到的，只是他們吃不下去、聽不進去。」

有時候聽到有些人說：「如果沒有什麼○○，根本就不用討論什麼〤〤。所以還是先努力準備○○就好了。」之後或許一部份的人有了○○，但是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時間去討論〤〤了。我希望你懂我這句話的○○〤〤能夠用以代稱那些事物，或許你也會有跟我一樣的失落感。

註：照片是爸媽去中國玩時，在長城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