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自助旅行是在大學二年級的暑假
不足以誇耀的自助旅行
我只是搭著夜車
回到高中熟悉的地方
高雄
坐夜車的理由是
為抵達目的地時能再度體驗幾年前刺痛雙眼的強烈陽光
高雄是我最喜歡的城市
雖然在上築了不少痛苦沉悶的回憶

那天的行程就如高中生般
早上準時進學校
巡視每間曾待過的教室
假冒學生家長到辦公室看看以前的老師是否安好
經過以前不想上課就以肚子痛為理由翹課的保健室
在病床上躺到下午
慢慢晃到圖書館等待放學

晚上
跟那時一起吊車尾的姊妹
在校門口總是髒亂不堪但永遠擠滿人的小店吃飯
飽餐後散步到公車站牌
搭著敗金100號百貨專線
將每棟百貨作例行地毯式搜尋
我總是看著好姊妹毫不考慮地付賬
雙手捧著她一半的戰利品
她父母親給很多零用錢
看到這麼多奢侈品真是無盡羨慕

後來她轉組
陪我一起墊後的夥伴消失
升學壓力越來越大
開始自覺要有所作為
於是跟她斷了聯繫
最後一次看到她
是在喪禮上
當時很聳動的社會新聞
高中少女援交被姦殺
才明瞭她的消費能力
全都是用身體一點一點累積的
頓時我好像回到一個悲傷的城市
真不曉得來此旅行的意義是什麼
那時的我在學業上已備感倦怠
何必又讓惱人的記憶浮現

第一次自助旅行下榻的飯店
是高中最期待住宿的旅館
漢來大飯店
check in
我用力在軟綿綿的床上蹦跳
分析床賦予皮膚的舒綿觸感
以及這觸感對於一個高中女生的長久期待的重大意義
維持舒爽的姿勢
滿足幾年來奢侈的願望

一個小時後
手機突然響
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
『哈哈哈，真的是妳。』
一個陌生的男子在電話那頭笑的挺開心的
『請問你是...』
『妳到樓下來就知道我是誰了，
『我在lobby等妳。』
接著就掛斷電話
我不知哪來的膽子匆忙的整裝赴這緊急的約會
前往大廳的路程
腦海如沖洗池不斷地顯影各式可疑的男性人像

電梯們開啟
一位金髮日式美男子站在面前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他是我小時後的鄰居
直到國中搬家前一直住在我家隔壁

『哈哈哈，妳都沒變。』
『哇，你變好多，差點認不出來。』
他國中畢業後考上餐飲專科
今年畢業
滿懷抱負
如今實現了他的夢想
現在在漢來服務

我們講了很多小時後的趣事
還有長大後對方不知道的事
之後他便駕車載我到高雄到處晃
從五福到一心
再從一心到十全
最後返回五福
整台車像是劃過時空
舊時的我與現在的景
或是現在的我搭配舊時的景
有些我與高雄皆新
或者猶舊
我和他也是一樣
我變了但他如一
有可能我依然如此
而他早已換個靈魂
或許我們都變了
也可能
我們從頭到腳都還是一樣的人

他送我回飯店
『我不陪妳上去啦，就送到這。』
我微笑準備進旋轉門
『嘿，
『你知道我以前喜歡過你嗎?』
『哈哈哈哈，
『不知道。
『可是我現在很紅喔，
『給妳個號碼牌。』
他還是一樣風趣
這點沒變
『好啦別鬧了，我要上去了。
『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
『我也是。
『掰啦，我要去載下一個妞了。』
我跟他招手後他馳車離去

今天是一個什麼樣的日子呢?
我上樓後一直在想
雖然此地真的勾起許多不愉快的回憶
但至少就寢前我的心情是非常愉悅的
這是一種比中獎、考試滿分、身體歡愉還快樂還強烈的感覺

只要在豪華飯店就會想起這段往事
我在麗池酒店
我又用建築評論作家這個威風的頭銜在各大飯店招搖撞騙了
還得到貴重的紀念品
CoCo Chanel的複製真跡信函

今天我很快樂
與十幾年前的我一同去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