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到最後
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12/new/oct/8/today-gender1.htm
文／劉凱西

超級市場的熟食櫃前，她和老公正討論著該買什麼回去當晚餐，可是這當下老公不太開心，因為他想吃德國豬腳，她卻以保持健康及身材為由，不肯讓他買，搞得櫃員有點尷尬，刀鋒立在豬腳上，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切下？

這時來了對中年父母，推車上頭還坐個任性吵鬧的3歲小孩，不停地扭動尖叫，語調尖銳哭喊著沒人聽得懂的話，來往顧客人人側目，父母卻只顧著挑選熟食櫃的食物。她忍不住瞪了那孩子一眼，眼神隨即飄向那對父母，想順道翻個白眼給警告，不料眼神才跟那男主人一對上，雙方就傻住了。

他們是那種不能打招呼的舊識。

當年轟轟烈烈熱戀 分手歹戲卻難堪

他們是在分手很多年之後，身旁的朋友才告訴她，他應該才是她此生摯愛。他們只要在學校走在一起，身旁總有像劍芒般的光環，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從不避諱在眾人面前摟抱、親吻，他們的愛在陽光下毫不保留燃燒著，爭吵時也理所當然的轟轟烈烈，總是得在眾人面前，用最戲劇化的方式去吼叫、扭打、擁抱、和解，成為一週內校內最熱話題，然後又在校園裡親暱並肩而行，直到下一次爭吵前，大家都只能看這種膩人的過場戲，接著再以另一次爭吵引爆，兩齣歹戲輪替拖棚，觀眾卻都看不膩。

那時有人開賭盤，賭這一對到底有沒有辦法撐到畢業？不少支持的朋友虧了大錢，他們在最後一年分手！他劈腿學妹被她逮個正著，她氣得把房裡所有摸得到的東西都扔向這對「狗男女」，一個人跪在校園的草皮上嚎啕大哭，在宿舍抱瓦斯桶，非要他來解救才肯放開，否則就要跟全世界一起同歸於盡。最後他來了，冷冷地拉開瓦斯桶，跟她說：「要死自己去死，爆炸會連累他人。妳就是這樣，什麼事情都要順著妳的意，真是讓人受不了！」

那天外頭陽光普照，房裡卻冰冷地讓她打著哆嗦。事實上，她什麼細節都記不得了，除了房間裡外的反差，其他都是後來朋友跟她說的，。

憶不起的情傷 久別重逢的偽裝

在他之後，她還交過幾個男朋友，連搖滾樂手，到性格演員都有，最後卻選擇把自己託付給一個平凡的資訊工程師。朋友都說，她的情史跟電影一樣精采，但她真的很多細節都忘了，只記得每一次受傷，就有一次蛻變，然後成了今天這副德性。蛻變的過程是什麼呢？很痛吧！除此之外真的想不起來了。

回到眼前，那位曾被稱為「一生摯愛」的男人，穿著邋遢的短褲T恤跟涼鞋，腰間掛著鬆弛的贅肉，身邊的女人也換成了個因生過小孩而略顯發福的中年婦女。自己呢？老公還在旁邊咕噥著要買豬腳，情況看起來應該也沒太體面。

「哇，好久不見！」她率先開了口。總得有人先開口，破了冰。

「是啊，十多年了吧！」他也大大給了個笑臉。雙方介紹彼此的家人，握手，寒暄，像多年不見的老友，充滿久別重逢的歡欣。小孩這下倒是不鬧了，大人的偽裝騙得了自己，騙不了純真的小孩吧？

他和家人啥都沒買就離開了！老公對豬腳還相當堅持，突然她鬆口了：「買吧！順便買幾罐啤酒！」

舊愛如過往風景 陪到最後的才算數

這晚她失眠了。躺在床上，她想著之前交往過的那幾個男人，熱戀的時候，自己總是相當投入，把愛情看得比性命還重，但一旦分手，走過傷痛，就忘得淨空。男人一個個走過，最後都變成了透明的浮水印，好的還帶有香氣，回想起來餘韻猶存；壞的卻像沾到咖啡漬的白襯衫，每次看到只會想：「如果當時小心點……」。但遲早，香氣會散，發黃的襯衫也得丟了，真正留下的是什麼？

她想到，晚上遇到的那傢伙，之前睡覺時總要牽她的手、跨她的腿才肯睡，這種孩子氣的動作總有種甜蜜蜜的感覺。於是她轉過身，抓著老公的手，硬把腿伸到他身上，剛睡著的老公咕噥了一聲，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微胖的肚子上，然後沈沈睡去。

愛情的刻骨銘心是否那麼重要，她不清楚，但願意陪她走到最後那個，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