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01 17:01:03Tail

所困惑的

有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大概至死也不會想通。這代表了我是一個平凡的愚人。有了這個認知,突然間眼前就遼闊了起來。

找到了一份工作不過是不到兩週前的事。這是一個很短的故事。

一個很普通又離家近的公司,很溫和的主管,感覺很不錯的辦公室。沒問我什麼問題,就以無可抱怨的薪資聘請了我。主管的弟弟是老闆。跟任何忙碌的大老闆一樣,說話很快,聽話也聽得馬虎,一口就同意了主管哥哥的推薦。不論是同事、主管、還是老闆都笑咪咪地對待新人的我。整件事簡直是順利得讓人不安,轉身又覺天底下全然無難事。

事情完全不是這樣的。

開始工作的頭幾天我很快就發現另外兩個女同事對我很有意見。不但不怎麼肯指教我,稍微做錯就很不給人留餘地的冷言指責。對我來說這是一件奇怪的事。我是新人,沒有人教當然什麼都不會做。一旦開口詢問肯定是一陣搶白。我想既然我是新來的,就逆來順受點吧。於是總是客客氣氣的跟她們打招呼,有時也會找些話講。可是她們都不太願意跟我說話。兩個人倒是吱吱喳喳嘻嘻哈哈地成天說話說個沒完。好吧。我就只好孤單地做事、獨自慢慢的摸索。要我做什麼事時,兩個女同事幾乎是一樣的不客氣。我可不知道是否因此我的臉上露出不愉的神色,但我清楚聽到一人對另外一人說「你看她給你臉色看呢。」我不是照鏡子的豬八戒,是裡外不是人的灰姑娘。

公司有另外一個半新人,差不多做了一個月左右。他是一個比我大一歲文靜的男孩。看起來相當柔軟的捲曲咖啡色頭髮有些隨性地蓋著看起來稚氣的臉頰,瘦瘦高高的,淺綠色眼睛常常透著內向的微笑。我常聽到其他女生說,他好可愛啊。不過他這人似乎跟任何人都沒有什麼交集。他在資訊管理的部門,所以我也並沒有什麼跟他交談的機會。反而是他經過我的桌子旁時問「一切都還好嗎?」我們才開始交談。並沒有其他人願意理我。他剛從密西根搬來洛杉磯闖蕩,這點跟我很像。很自然地,我們成了午休時一起吃飯的朋友。對男生向來不避嫌兼之怕寂寞的我常去跟他說話,找他吃飯。他總是表現地很隨和但不主動。這在別人眼裡顯得只有一種可能性。主管竟問我是不是在追他。惹起身後一陣女同事的哄笑。讓我羞恥得恨不得當場死去。想想也實在是我比較外向話多,難怪在別人眼裡是這樣的。也就不再主動找他說話。

在這無聊單調的工作環境與同事的排擠下過了一個禮拜,老闆說找我去談談。我想他多半要問我工作進度等事,於是也不怎麼多想地走了會議室。他絲毫不囉嗦,立刻開門見山地說「有不好的消息給妳,我們不能再用妳了。」當時我真是訝異到了極點,結結巴巴地問為什麼。我也不過才剛開始工作一個禮拜,不論有什麼過失也不至於如此吧。他說其它人說你工作態度不好,做事做得又少,拖累全體。我默默無言。他叫我來是要開除我,不是聽我解釋。我就算認真解釋地合情合理,他也不會說啊那算了原來是一場誤會。別人要討厭我排擠我中傷我,又能如何。看到老闆冷冷的臉色,我知道他在其他人口中聽到的話讓他對我印象很不好。我重頭到尾都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得罪到別人。老闆仍是相當簡短地結束了這段話,「好了,這幾天的薪水過一陣子會給妳寄去。」我就如此地被棄之如敝屣。
走了出來我跟密西根男孩說我被開除了呢。他瞪大了眼睛直說什麼怎麼會?我向他簡單地告別後就走了。開車回家時很深刻的體會到無常。

我打電話跟朋友訴說我的遭遇,突然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插撥進來,我接了,是密西根男孩。他很真摯地說「對不起,剛才你走時我太驚訝了,一時腦筋一片空白,不知要說什麼。我要告訴你,你不過只是政治鬥爭下的犧牲者。她們其他人要排擠妳,老闆只好衡量要放棄新人還是要得罪其他人。你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強多了,日後比她們有出息,她們只有一輩子局限在小圈圈裡勾心鬥角。妳是我在洛杉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我們以後要保持聯絡‧‧‧」

那一瞬間我很感動。很訝異於沉默內向的他突然侃侃而談。一看時間,發現他是一下班,出了辦公室就立刻打來的。我不禁為了這兩天為了怕別人說閒話而避著他這件事稍有罪惡感,也就坦承地這樣告訴他。他一聽就立刻說,「是啊。你一走老闆就叫我進去他的辦公室,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是怎樣的關係,不過這真是一個不得以的決定你不要太難過‧‧‧莫名其妙地安撫起我來。」我聽了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又說「你現在就有我的電話了,反正我必須二十四小時On Call,你隨時都可以打來。」我說嗯嗯好啊,改天打電話給你,找你去玩。這樣暫時結束了我們九天的同事關係。

這一段奇短的工作,到底在我的生命中有什麼意義呢?我為何受到不平的代遇又莫名其妙地遭到解僱,大概偶爾會讓我發呆著想很久吧。如果有一隻轉動世界的手,那大概也會有一個對著地球廣播的聲音告訴我,這一切說穿了就不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