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 在夜色中濺出, 如潑墨般紛紛洒落地上……
黑髮少女表情漠然, 藍色的殺意於眼裡閃耀, 我已不是第一次看見這種眼神, 那是能看見萬事萬物的死亡深淵, 連神也能殺死的——
直死之魔眼。
森森的殺意消退, 少女的表情稍稍放鬆, 漆黑的雙瞳, 卻令周遭的夜色更為濃郁。
「這是最後一個擁有魔眼的人了」——我心裡再次如此希冀。
此身已見過太多悲劇, 尤如眼前少女, 稚氣未脫, 卻已背負洗不掉的血腥。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屍體, 彷似看著什麼神聖的事物。
我也不禁好奇, 慣於面對死亡的魔眼, 還有什麼值得凝視？
不久, 她終於轉身離去。直至下一個月夜——
直至她再壓抑不了她的殺人衝動。
她一共殺了七個人。第六個, 是她的情人, 一個和她同年紀的女孩。
然後, 她父親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院。
就在被關進精神病院的前一夜, 她哀求她的姐姐, 放她出去殺最後一個人。
尤如饑餓的小貓般, 楚楚可憐的模樣……竟令她的姐姐解開了她的鎖鏈。
我和她殺了最後一個人, 她上學那裡的修道院院長。
她靜悄悄的回家。靜悄悄的把我安置在她的房間中。
「謝謝你陪了我這麼久。」她吻了我一下, 隨即, 安靜的睡著了。
她被關進了精神病院, 我也被幽禁在她的房間中。
她姐姐雖把我視為不祥, 卻也視我為她妹妹的心頭愛, 偶爾還是會關照我一下。
每逢清澈的月夜, 我便會思念著她。
彷似天真無邪, 又殺人成癖……
「生命被死亡奪去的剎那, 是很美麗的。」她有一次在殺人後, 於回家的路上對我說。
看著夜空的眼睛閃耀著光芒, 那是她在殺人後才會有的表情。
「當一個人倒下, 生命消失之時, 每次每次, 我腦海裡就會演奏起一些優美的鋼琴樂章。」
她燦爛的笑容, 好比天上閃爍的星星。
「吶, 你明白我的感受嗎？」
微風輕輕吹拂她的頭髮, 她輕快地走著。
「隨著音樂的節奏起舞, 生命就是這樣躍動著啊。」
夜空如此深邃, 如此平靜。
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美麗的魔眼少女。我立刻明白, 我的誕生就是為了這一刻, 我是為了守護她而存在的。
在精神病院關了三年後, 她被放了出來。
是她的主治醫師幫了她, 後來她們交往, 繼而結婚。
她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結婚後, 她在一家外資公司上班, 而且還和同事們打成一片。
從前那彷彿天地間最深的孤獨, 不知何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再次找我的時候, 是某年的萬聖節了。
她穿上了黑色的歌德式裙子, 戴了一身的銀飾物, 拿了兩個屍體頭道具, 神情彷彿回到了她少女的年代。
和她一起出去玩的同事, 看見了她這模樣無不驚訝：「和妳平時上班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啊！」
我心底裡卻是矛盾萬分, 一方面, 我確實希望和她像以前那樣遨遊夜空下, 一方面, 卻也希望她能忘記前事種種, 過平凡寧靜的生活。
直至我看見她拿著那些屍體頭道具, 在街上拿來嚇人嬉戲時, 心裡也漸漸放鬆下來了。
她和我一起, 創造只屬於我們價值的那個時代, 已經結束了。
對魔眼少女來說, 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吧——我心裡如此想。
直至人潮漸散, 她才跟我說：
今晚很悶吧？
不。
你想和我再殺人吧, 我知道。
我, 只是想看見妳真心的笑容。
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可以。
我將來如果有了孩子, 就拜託你照顧了。
妳想他繼承妳的殺人衝動嗎？
她笑著, 看著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