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16 14:44:44染色菩提

我家、選手村、消失的海平面

四百多年前,明朝最後艦隊滯留外海,困在濃霧裡四天了。主帥坐於船帳中思索,擔憂果再如此,恐怕水與糧草會有問題,荷蘭軍隊在對岸正虎視耽耽。這霧真驚人,白天伸手不見五指,走路沒踏大聲點鐵定迎面撞上,夜晚更是連點上燈不久就讓霧氣給吹息,行動必須摸著船桅門帳才行,整天不時都聽見撞擊與哀嚎。主帥心想,再下去這仗沒打,自個兒就先垮了。遂起身命眾兵將各手持一柱香,向媽祖祈求濃霧散去,保佑能在此地開始重振大明朝。清香一插,濃霧即散,進而開啟了台灣四百年多年的移民史。



蒼海桑田,1949年這片土地又被號稱復興基地;白雲蒼狗,2007年深秋的午後我騎在濱海17號省道上───那條曾是僅有小船能進出的水路。海風褪去夏季的溫熱濕稠,感覺格外清爽。盡情奔馳,打開毛細孔,穿透身體,吹去凡塵。水藍的魚塭裡拍打水面的水車,翠綠紅樹林再點綴幾隻白鷺鷥。這是畫中世界───這是自由國度───這是幻想之都───這是被遺忘的世界───這是福爾摩沙。但這美麗的地方,卻發生不美麗的事。幹!想讓頭髮也享受半刻自由,這樣也開我罰單。到了後火車站,發現有間新開的舊書攤,走進一逛,原來在那喝咖啡價錢隨意給。老闆是女的,逛了一遭,老闆是個為人親切的女作家,醉心於台灣文學。一樓擺的清一色都是台灣文學,對於愛咖啡和閱讀的我,有如獲至寶之感。再轉回老家,路上還是讓頭髮放風。幹,警察再來抓啊,就是愛自由怎樣。



廟口的黑輪攤是每禮拜必光顧之地,在那能浸淫在平靜熟悉的氣氛下。來來往往是老面孔,一口吃下是老味道。揚起襲來的冷搖動老樹,引得沙沙作響,是老聲音。抬頭望起那莊嚴不失親切的是老廟宇,裡面端坐著是媽祖,牌坊上高高刻上「天上聖母」。喝了幾碗湯,灑脫的付了帳上了車,看見電線桿上都綁根旗子,飄揚的旗上寫了「選手村」。這啥小?趕往出海口一觀。一路見溪上少了蚵架,也少了平時往來的船筏,沒了隨意殺出半途的圾垃。多了幾條整齊的細線平均劃分水道,多了幾條小舟在上輕划。水面那種藍綠互融,乾淨多了,也協調多了,但真是不習慣啊,少了熟悉感就是不一樣。曾幾何時的夢想,此刻在眼前,真不像現在的台灣。到出海口賞夕陽,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天空裡它添了幾許紅霞。多美的一副畫,不是嗎?



一個在地圖上小到幾乎快消失的土地,多少人不知不覺忽視它,也多少人感念它的恩澤而盡力發聲。曾有只把它當成跳板,而遙想回到遠方變色的祖國,但也因無力而融入這土地。總是一家人,在一起畫面如此美麗,可以只欣賞特定顏色,但沒理由要其餘顏色消失,少了其他顏色相襯,這副畫就不算是完整的畫了。我坐在堤防上觀夕陽,遙想這四百多年,回想這一路過來。就是這份念舊,引得我鄉愁滿腹。在那海平面上曾出現輝煌艦隊,不會看到現在的祥和。或許假以時日一場濃霧再次帶起改變,但濃霧散去後,海平面依舊伴著陽光、藍天、綠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