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0 13:15:18楚顏

唯一 (下)

事情的發生太過突然,讓他很難去接受這樣的指控……

他不是父皇的親生子?


「我認為沒這個必要。」這整件事聽起來太過荒謬,元凰怎麼可能不是先皇所出?


「元凰,我只是要一個真相。」一個足以堪慰亡者之靈的真相,一個可以證明他的
懷疑是錯了的真相。


真相?華容你可知道這個真相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如果你所說是真,那我…我該如
何自處呢?如若不然,你又將如何面對我?一死謝罪就能彌補的了失去信任的情誼
嗎?而我又真能讓你以死謝罪?


「江修,取水來吧。」他不相信,他要證明華容是錯的。


而結果竟是這樣?

一滴血,全盤否定了他的一切。

真相永遠都是這麼樣的殘酷嗎?


「哈哈哈……這次又是你對了,是我錯了,我錯了……」


「元凰……」楚華容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他並沒有要傷害元凰的意思,可是他強
求要來的真相卻又是這般的傷人……他…這樣做真的對了嗎?這件事該不該就此打
住?元凰他也是無辜的啊……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一想……」


他的世界在瞬間崩離破碎,他的父皇他的母后原來都不是他的,他所擁有的一切也
都不是他的,哈,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就連他本身的存在都是一個謊言,他要
如何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付出多少心血努力去研習如何當一個賢明的君主,他有多
少的抱負理想準備登基後逐一實現,而就在他快要完成考驗之時,竟然告訴他他不
是真正的太子……他不是…太子,驟然失去理直氣壯的堅持,他該怎麼辦?他到底
該怎麼辦?

他獨自茫然地向前走,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但他知道身後必定會有一個人跟隨。


「江修,你說我該怎麼辦?」他真的好茫然。


「在我心裡你就是真正的太子。」

他第一次向元凰下跪行禮,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這樣的元凰,印象中之前也有過
這樣的情形,在先皇入殮的那個夜晚,他在睡夢中被佇立在他床頭的元凰驚醒,元
凰一句話也沒說地緊緊抱住了他,他可以感受到元凰的身體在輕輕顫抖,那個時候
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元凰,就這樣任由元凰抱著他直到天亮,那時的元凰有
沒有哭他不知道,可是現在眼前元凰臉上的淚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著……

元凰看他的眼神悲傷而空茫,在扶他起身時緊緊抱住了他,他感覺的到肩上有一片
濕熱的感覺,他遲疑了下,也伸出手輕輕環著元凰微微顫抖的身子。


「……我現在才知道,除了太子的身份外我什麼也不曾擁有,如今更是……一無所
有……」他闔上眼更加用力的抱緊懷裡的人。


「元凰……你還有蝶姨和我啊!」所以請你不要這麼難過……


「我真的能擁有你嗎?」我最不想失去的就是你……


「當然啊,我們是……」朋友……


他知道江修想說的是什麼,可是現在的他不想聽到這兩個字。
他不知道元凰突來的深吻是為什麼,所以現在的他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如雨般的細吻落在他的臉上頸項,原本環在腰間的手也探入了衣內,他慌亂的掙扎
想要制止這樣失控的舉動,卻在對上那雙絕望的闇瞳時,停止了一切的掙扎。


元凰在說,不要拒絕我。

他慢慢闔上眼,努力去放鬆自己僵硬的身體,試著去接受元凰的吻、元凰的觸摸、
元凰的佔有。

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過一點的話,那麼我願意這麼做。

在意識朦朧間,他又聽到元凰在他的耳邊說著最常說的那句話。



江修,你是我唯一的………知己吧,他想。
「江修,你是我唯一的愛……」他說。





※ ※ ※





回宮之後,他的身份果然引起了朝野的爭論,他看著氣憤發怒的太后和憂心社稷輿
論的皇叔們爭論,任由他們去決定自己未知的命運。

從大殿門口到皇座底下,是他一生中走過最漫長的距離,他一步一沉著,一步一沉
重,直到生死分界的終點。

同樣的試驗,不同的結果。

一滴血,造就了多麼深沉可怕的陰謀。

他不能去否認這樣的事實,但是他也沒有黃袍加身的喜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結果,
如果華容沒有告訴他真相的話,而如今同樣的結果對他而言意義已經不同了,坐上
不屬於他的王位,未來就必須費盡心思去鞏固這個位子不被動搖,這是個玩命的賭
注,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

就從這一刻起,他不能相信宮裡的任何人,因為任何人都可能在真相大白之後的下
一秒取代他,所以即使他不願意這麼快就下詔抓拿楚華容,但他還是這麼做了,振
振有詞的三皇叔給了他完美的殺人藉口,他何樂而不為?

他並不需要一個隨時會扯他後腿的朋友,他也不必要冒這個險。



而江修你,是否能認同我這麼做呢?
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但我不能相信;我並不想殺你,但我不能不殺。
而你帶來的圖更是堅定了我要殺你的決心。
我不敢再多看你一眼,因為我知道我將再也看不到你了,永遠地……




渡江修還記得那天早上他在元凰的懷裡醒過來,元凰看著他的眼神很溫柔,落在他
額頭上的吻也很溫柔,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默默任由元凰握著他的手慢慢地
走回皇城,一路上,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直到走到了香蝶館的門口,元凰才又
再次緊緊地抱住他,讓他的骨頭有些微發疼,他知道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擁抱,
所以他忍住那疼痛靜靜地站著。

他看著離去的元凰的眼中有著某種堅決,那讓他莫名的不安。
好像他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而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元凰說過,在這個皇城之中他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元凰也說過,他是他唯一的知己。
那麼,士為知己者死猶可為,何況是入朝為官呢?
所以他答應的義無反顧。

蝶姨說,他不適合官場的爭權奪利,他也明白,可是他想幫元凰,他是元凰唯一的
知己,不是?


他真的是元凰的知己嗎?


那為什麼他覺得站在眼前的元凰好陌生?



他顫抖著雙手抱著蝶姨的屍體,心中充滿著愧疚,如果他肯聽蝶姨的話……就不會
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是他害了蝶姨,是他……



「北辰元凰,你轉過身來,你轉過身來看清楚,你現在所殺的是自小最疼愛你的蝶
姨啊……」心痛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他毫不猶豫拿起了那杯酒「我可以為你而死,但我要你親眼看著我喝下這杯毒酒。」

看清楚我是因你而死。


「哈哈哈……渡江修祝你,霸業永垂……」


他終是笑了出來,隨著滴落唇邊的艷紅倒落塵埃,他恍然有些明白站在他眼前那個
冷漠的人不再是他所認識的太子殿下,而是陌生的北嵎皇城帝王,早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了……不再一樣了……


這就是心痛的感覺嗎?

他走向前闔上蝶姨不瞑目的雙眼,卻無法提起勇氣再多看江修一眼。

「江修……你永遠是朕唯一的知己……」他只能輕喃著江修再也聽不見的這句話。



是的,你永遠是我的唯一。
唯一的知己,唯一的愛戀,唯一的牽掛,
唯一的……弱點。
我怎能不殺你?
王者,一條無情孤獨的不歸路。
我已經無法回頭了,
所以只有繼續往前走下去,
無情孤獨地走下去。



江修…江修……
你永遠是我的唯一,
而我,也是你的唯一……
我不後悔、不後悔、不後悔



我只是被砂札了眼,
所以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