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娃

奧斯卡頒獎典禮上，諾貝爾獎得主揭曉，似乎都是令人雀躍、為之動人的一刻，倘若此時我有資格寫一篇講稿來感謝。他，絕對是幕後大功臣。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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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察覺自己的改變，是在與家人的對話中，我和Gary吵吵鬧鬧十幾年，和父母關係不親密，大學聯考放榜那一年，我負氣離家，志願卡亂填。我一直以為年輕氣盛乃人之常情，家人包容更是理所當然。未曾想過爭吵源頭乃出於己身，一味怪罪、自以為的忍辱，長年積累的莫名壓力，我清晰底明白心中存在的各自盤據一方的「他們」，卻無力主導。直到那天…。

Gary因為一單嚴重違反校規事件，需要父親至學校處理，年屆半百的他，操著一口未曾標準過的國語，奮力教訓著十七歲的Gary，父親的惱怒擔憂全寫在臉上。糾結的表情、激動的口吻，混雜著Gary頑強的抵抗，不斷底齟齬、無情的字句打擊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我竟然覺得難過，不能承受。

「你們先別吵，有話好好說可以嗎？不然，先聽我說好嗎？」

這句話出自我口，連我自己都嚇一跳，我，是我嗎？如此溫和理性的勸架字眼，清清楚楚底迴盪在眾人耳邊，沒錯，那一刻起，我發現變了。那天晚上，沒有我的火上加油、沒有過多的激情演出，弔詭的情緒一直蔓延，就好像政黨輪替了，民進黨卻邀請國民黨黨員入閣一般不可思議。但他真的發生了。我花了一個多小時對Gary婉言進勸，告訴他長輩的想法，這當中有很多我自己也不懂的觀點，但我知道那對Gary好，無論現在的他是多麼叛逆，身為家人的我都不可能放棄他。Sissel也說：「你修練成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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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認為，我要的是一個大是大非的結果，這中間沒有絲毫遊說的餘地，堅持己見、理直氣壯，這才是做人應有的準則。自以為客觀的主觀，在一次又一次的爭鬥中潰堤，「他們不懂我！」成了逃避的最佳頓詞，我不懂也不想搞懂，原來親子關係緊張，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去年底到現在，我開始學習「耐心」，體認「中庸」。這世界可以有大是大非，但不需要積極追求，存在者必然存在，至少那在我的執念之中。我不再害怕跟人相處，佛家曰：「那是一種修練。」當我遇上自認為「很難搞」的人物時，千萬別放過這個機會。人生的歷練隨時會出現，經歷過那一層，很容易就超脫了。

他常跟我說：「我以前也跟你一樣，講話很衝，所以常被我爸盯，我覺得某些人講話很囂張，所以我比他更囂張。但現在不會了。」他喜歡花很長的時間跟我溝通，是一種步調很慢、會引發我所有神經緊張的「溝通」。我不喜歡，但能接受，這種潛移默化的功夫彷彿漸漸內化為我的一部份。

我們是彼此的倒影，Gary是我過去的倒影，如果這是人生必經的階段，那我們都坐在鏡湖旁，看著他們和我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