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孩時過年，父親駕駛著小貨車載著我們南下圍爐。公路上車子挨挨塞塞，孩子們擠在後車廂排排坐，後座瀰漫著潮濕而淹滯的空氣，伴隨晃盪的行李，等待的時間如捲紗的長梭，遙遠如天。

孩子們漫無目的的閒敘，聊著年菜可能的內容，紅包的多寡，長輩晚輩的拜年瑣事，小車終於溜下交流道抵達鄉間老宅。

驅車行經鄉間一畝畝盛闊黃澄的油菜花田，花兒晶亮柔密的綻放，濃野澎湃，她在薄懶的冬陽照拂下，閃著嬌豔而樸麗的光澤，跟著清風細細搖曳，像是跟我們揮揮手道歡。

年的氛圍像是鄉間的私有物，是藍天菁綠陰灰色所拼接組成的工藝品。

除夕分桌吃年夜飯，領紅包，初一行腳散處拜拜，初二母親返中部娘家。整個年節的回憶自田埂所散逸的芬芳、比鄰的迭起的水泥透天厝、沉綠而嘩然的小溝渠，到一桌擺滿切剁大塊土雞、滷筍乾、炊得渾大結實的菜頭粿的香氣、不知名的什錦酸菜湯、整甕棕粗肥瘦的五花肉，佐襯以寒氣、吸吮吃食聲所編織的新年。

而中年的我還能懷有孩子般淳真的自由嗎？能奢侈地嗅聞一掬土壤的草味嗎？

歲末年逼，青澀的記憶如一束束炮燭，咻咻咻地飛奔至艷黃的他鄉爸爸媽媽，我們又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