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12 22:05:11施佩姍。

《 關於過年前夕。》

 
去年一月中旬,甫自國外旅遊返國,以為好了,沒事了,不料卻開始怔忡不安、心緒低鬱。

是的,我罹患了佳節症候群。新歲將臨,思念父母,我進入了第一個沒有父母的舊曆年。
將濃苦擱在心裡,深得連自己都掏不到、摸不著,亦羞赧再將這首失怙失恃的陳腔濫曲唱給誰人聽。
穿梭在城市騎樓間獨自信步,一條壅塞的小徑卻可以走上好幾個鐘頭。天茫陰蒼,翦翦寒風掃人,大地灰濛悽荒,卻擰不出一滴雨。

憶起那日深夜,心電圖鳴出最後的低響,護理師熄去電源,撤盡她身上所有的偵測線絡連結,母親自溫熱的床褥被抬入白鐵窄架,推離病房,滾輪的尖駭聲摩娑著地板,眾人緩步一同進入T醫院陰涼的地下長廊。凌晨二點,誦閉梵音經典,我隻身立在醫院大門口等他來接我。

靜望著整條濕漉漆闇的中山南路,像籠上一筐大黑網,熒光昏昧,孔洞萬千,汩汩地滲著冰雨,偶爾狂囂的汽車喇叭長鳴,卻傾灌不入耳。

我淫浸在忿懑、悲傷、凌亂冗蕪裡凝凍、停格,如一座頑拗乾燥的雕像,腦鈍空乏,無可容陳一物。僅只二個月,毫無前兆,生命溘然消散,這場偌大的黑暗彷彿是瘋了、沉默地昏睡了。

於是,我每日書寫部落格。那是一台可以吶喊的渾沌的留聲機,而神鬼不覺;那個存取聲音的黑洞反正不曾有過迴音。寫完一篇,抒吐出一口氣,戮力地自言自語,等待著張燈結綵的時節熄燈。

「好心疼,不要難過了,因為天上的爸媽看了也會捨不得的...。」

乾荒、被衝撞、塞滿情緒的部落格,螢幕上躍出一段陌生的留言,滾燙燙地溫熨了我的心。

在過完年後的一個月,心情趨升平穩,我書寫下了心情。

「恭喜妳走出來了....。」螢幕上又泌出一段文字。

我們遂開始訊息往返,歷經數月,成為朋友、進而成為好友;她是個素樸、樂觀、率直、謙和的朋友。

謝謝妳的付出。今年,我的憂傷已復縮短,過了數年,我也能縱情地過一個自由的新年。

(亦感謝過去所有對我付出慰問、關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