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27 10:59:44施佩姍。

燈火。





  

  搬來小屋時,我即攜帶著這盞燈。

 

  這是小妹多年前至印度旅行予我的禮物。當時乍看這盞未裝設燈泡的燈,暈黃的光線即溢入我的內裡。我一直捨不得使用她,將之收拾在室內的一處擺飾,過了許多年,也漸漸遺忘了這座異國燈火。

 

「這燈座早鏽了,為什麼妳仍如此固執。」

 

「鐵座有些歪斜,站不穩。」

 

「我們國家沒有這種尺碼的燈泡。」愛人喃喃地持著燈說道。

 

「想辦法將她黏上吧,我要用。」我任性地回應。

 

 

 

 

 

 

  這些年,我們就像靜止的燈火;向晚的黃昏,太陽早已墜落了。

 

  憶起在舊宅,小妹未出嫁,我們隔門而居,常為了夜晚我開燈,頂上互通的玻璃氣窗透出的光讓她無以熟睡而爭執。一則細小的事件經過光源,放大再放大,吹出若巨大的琉璃后,碎了。即便彼此想捻開燈看照對方,卻已不復見任何可能的軌跡,過往的線絡猶如時間的流沙,散開,散去…………

 

  一場華美的婚禮,一趟手術探病,一場具爭議的聚會,一席家人的餐宴,一瓶來自寒帶域地的乳液,一次次爭執,一個母親的去,一一一一地熄滅 ─────

 

 

  幼時可愛的對語、幽默,已隨年月緩慢地成長為彼此的傷害或者猜囈,也殘忍地在這冷漠迴異的城市裡冰封凍化了。

 

  在黑暗裡,我們無以透過任何光束再看見對方,欣喜、傷痕或是無力,僅能盲眼似地撫摸石牆,猜測尋找所有可能的出口,嗅聞尋覓彼此的情感。

 

 

 

  「我還有可能看見嗎?」面對無光的遠方,我問。

 

 

 

 

 

 

  在一切都走開后,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這束光。

 

  今夜,這盞燈終於妖嬌而羞澀地綻放微小的鵝黃色,滲過精細的菱格紗罩流瀉出熒熒的光影。

 

  螢幕上播映著印度老電影,陪伴著我與她。

 

  這是一盞新的燈;在這無垠的山巒邊的嶄新小屋,是小妹再送予我新屋的賀禮。當燈火在小屋廳堂的白色大片粉牆上映放光芒時,夜晚都噤聲了,是整落山巒居所中最微弱,也最細長的一盞燈火。搧入室內的晚涼將這盞燈裝飾地神秘而低調。

 

 

 

  - 謝謝妳為我燃起的光,讓我看見;在我獨自一人的深夜。

 

 

 

 

5/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