ｓ先生在1992年的秋天，再度踏上台灣這塊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相隔雖然僅只一年左右的時間，台灣變了，變得令他不敢相信。

公車票價漲了；過去曾是他和John工作之餘，最佳休閒去處、滿街都是的ＭＴＶ，少到幾近絕跡。連John在接到他的來信時，都不太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最誇張的是：曾經是三大品牌之一、以Ｃ命名的語言中心，不僅羅斯福校不見了、連仁愛路的總校及總公司都不見了。他站在空空盪盪已成廢墟、招牌卻仍在的仁愛總校前，望著仁愛路上的車水馬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註)

那幾年，正是台灣股市狂飆、房租飛漲的時期。台北的捷運系統也正式開挖。而美語教學界也在那段時期興起了一股轉型風，所有知名品牌都面臨著產業被迫轉型的命運。經營者在面對傳統的直營方式、當然扺不過加盟型態所能帶來快速擴點的誘感下，逐漸的，幾乎所有知名品牌在那時期，都開始轉型成加盟型態的經營體系。成人美語市場，也差不多是在那個時期開始式微；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吃香的兒童美語市場。

ｓ在幾乎快放棄的情況下，突然想到過去還有一間重慶南路分校和一間天母分校。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他憑著依稀的記憶來到了重慶南路。很幸運的，那間分校竟仍然存在！他走了進去，卻已人事全非。不但所有的工作人員全變了，連經營者也換人了。幸運的是，這位素不相識的加盟經營者，告訴了他總公司的去處。他也就輾轉又來到了該語言中心的總公司。

有了先前在重慶南路分校的經驗，他本來就不抱希望。果然，整個環境及感覺全變了：狹隘的一樓大廳裡，只見幾個台灣女孩神情肅穆的坐在那，取代了過去整間外國人來來去去所營造出來的美式風格。所有的櫃檯秘書，全是不相識的人還不打緊；她們竟不分由說的，遞給了他一份資料。他一看，差點沒昏倒：那是一份新進老師應徵表格。他試圖解釋，她們卻是相當不耐，而且，秘書人員的素質，似乎遠遜從前：她們的英語程度實在不怎麼樣，用中文堅持要他先填完表格再說。面對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待遇，讓即使曾是該語言中心王牌老師的他，也莫可奈何。只好坐下來，拿出筆來，開始寫了起來。

或許真是冥冥之中，命運之神已安排好了一切。正當他在埋首奮筆疾書時，不經意的一抬頭，一張熟悉的面孔已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老闆娘Ｍ，那時剛好從地下室的辦公室到樓上來抽煙。差個幾分鐘，也許不只一個人的命運就會被改變了。

Ｍ不失親切的問他：何時回來的？這次要待多久？有什麼目的嗎？

他說，沒什麼，就是剛拿到碩士學位，想休息一下再唸博士。因為想念台灣，也想再來多搜集一些有關雅美族語言的資料，做為攻讀博士學位的研究相關資料。

他問及是否有適合他的工作？

她很坦白的告訴他：市場變了，房租太貴，直營校一間接著一間結束營業。除了全力發展加盟事業外，語言中心內的主要學生來源，成了兒童。至於成人的市場，他們現在主打「教師外派」的業務。

教師外派？也就是學生不再來語言中心上課，而改由教師到學生家裡或者上班地點授課。

既然如此，他也只有接受，開始了每天在台北縣市各大街小巷教學的工作。

不一樣的不僅只此。過去由Ｃ或Ｔ所擔任的外籍Director或Head teacher都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台灣籍的教學主管。這樣的安排倒也有其道理之所在，台灣籍的教學主管，在和學生或客戶溝通上，是容易多了。

就這樣，他在該語言中心也工作了有快半年之久。然後，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名陌生女子的來電，告訴他：『我是Sunny，你現在的主管將在四月底離職，由我接替她的職務，希望未來我們合作愉快。』

那是1993年的春天，我和ｓ有了第一次的接觸。



註：該語言中心的仁愛總校，想來應該是最教人印象深刻的位址。即使在結束營業多年後，我還經常接到陌生人的來電詢問：『我曾是你們仁愛分校的學生，出國多年，現在剛回來，你們那間分校怎麼不見了？那Ｃ呢？當年她曾教過我，我這次回來最想見的人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