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5-12 02:04:53SunnyPie

相遇不相等(一)

真要說起我和這家語言中心的淵源,還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先要溯及我姊姊和這家語言中心的一段淵源。

SunnyPie的姊姊在國中畢業後,因為父母的安排,進入了一所醫專讀就讀。五年下來,對所學竟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專科畢業後,完全不想從事和自己所學相關的職業。因為對英語的興趣,進了一間語言中心密集的上了整整一年的英語課程,而後又進入這家語言中心工作了一年,再出國改唸她喜歡的美國文學,畢業後,順利在美國找到工作,也就住了下來一直到今天。她在美國就學期間,C還曾因回美國之便,特地去她所在的奧克拉荷馬州探訪她。多年後,我正式認識C時,她竟還記得我姊姊。

因為這樣的關係(註1),讓我在高中畢業的那年暑假,也到這家語言中心上了一個暑假的英語課。

現在回想起來,在那個年代裡,似乎有這麼樣的一個潮流:高中畢業生在進大學前的那個暑假,好像許多人都會到語言中心上個英語會話班什麼的。

大一升大二的暑假,我意外的通過轉學考試,轉入了淡江歷史系就讀。到大二下時,因為自覺英語程度似乎退步了些,我又回去那間語言中心上課。每週兩天不辭辛勞的從淡水搭校車到他們位於公館的教室上課。第二天早上,再搭北淡線火車回淡水。那整整半年的時間,就在一週兩次的通勤中度過。

多年後,認識了一位美國友人S先生,一談之下才發現:在那半年裡,他正是在那間語言中心的公館教室授課。可以說每週裡有兩天,他和我在同一層樓進進出出長達半年;而我們在那半年裡,卻從來沒有相遇過。更沒想到的是,多年後,我會和S先生會相遇、相識,並進而認識了芭芭拉。

大學的最後一年,因為學業即將告一個段落,並踏上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不免有點人心惶惶的味道。許多三四年下來並不怎麼熟捻、也許之前根本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在大四這年突然都親密了起來。見了面開始關心起彼此的未來。見面一開口總是:『你畢業後打算做什麼呢?』問的人等的,其實就是對方也開口問自己。

快畢業了,尤其是要從歷史系畢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許多同學忙著準備各種考試:研究所入學考是男女都可以努力的目標、女同學也有人在準備各類公職考試、男同學又多了項預官考試可以努力。而這些都不是我所感興趣的,所以反而在那最後一年,努力出沒各社團玩個盡興。而人生裡的許多一輩子的朋友,卻也是在那一年才結識的。

是那年寒假吧,因為和大一外文系的老同學碰面,得知當年的同學裡,在分離的這幾年裡,不少人利用課餘的時間,在英語補習班打工,有好幾位甚至已隱隱成為兒童美語界小有名氣的老師!這......聽得我一陣目瞪口呆。尤其是其中一位,令我印象著實深刻。印象深刻的原因是:她一口發音特殊的英語,令她經常在上發音課時,被賴修女(註2)修理得很慘,更成了當年班上唯一一位,英語發音課在大一上時,就被當掉的同學。而她竟也成了一名炙手可熱的兒童美語老師!這卻也提醒了我:或許這是一個可以試試的工作。

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我在那一年獲得了我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一個星期兩天,在一家語言中心教兒童美語。那時候其實只打算將它當個備案:先累積點經驗再說,萬一哪一天在職場上實在混不下去了,至少還可以回頭教英文。卻沒想到,當年的備案,發展到後來,卻已快成了一生的職業。

大學畢業一年後,在做過兩份不同的工作都不盡如意的情況下,無意中看到這家語言中心的徵人啟事:「徵求專職教務人員,需具備半年以上相關英語教學經驗。」仗著勉強合格的資歷,我去應徵了。

在一個初夏的午後裡,我隻身走入了他們位於仁愛路一個小巷內的辦公室。面談我的是一位看似中年的男子R。事後我才發現:他其實只大我三歲。在面談快結束時,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提出了一堆問題:『請問你們的老闆C呢?她不是老闆?我一直以為她是......又你們搬家了?我怎麼知道的?因為我姊姊曾在你們這裡工作過,其實我自己也曾是你們的學生......』

幾天後,一位自稱是M的女士打電話給我。她先是告訴我:我被錄取了,要我在某某天來報到。然後她突然問我:『請問妳姊姊的英文名字叫什麼?』我告訴她我姊姊也叫M,之後我反問她為何有此一問。她很客氣的說:『哦,因為我曾和妳姊姊共事過,那時大家都稱我為大M,妳姊姊是小M。』事後我才知道,她正是該家語言中心的老闆娘。

幾天後,我依約前來報到,卻在正式踏入這家公司前,被一幅詭異的景像嚇得差點沒拔腿就跑。

一個穿著花襯衫、流里流氣狀似流泯的外國人,和一名穿著吊袋褲的台灣男子,正互相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旁邊是一個抽著煙冷眼旁觀的女人。罵到最後,那外國人動手把一堆書抬了進去,那女人也不干示弱,他搬一綑進來,她就搬一綑出去!最後那外國人丟下一那堆書不管,轉身就走,留下一堆人楞在那裡。

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縱然當時我心裡有千百個問號,礙於自己是第一天來上班的菜鳥,也只好摸摸鼻子,假裝沒這回事,什麼也不敢問。

在上了一陣子班以後,許多疑問的答案慢慢的被我挖掘了出來。

那個穿吊袋褲和外國人互相叫罵的台灣男人的英文名字開頭也是M,他和女的M是夫妻。事實上他們夫妻的名字,根本是同一個字:只是一個適用於男子,一個適用於女子。M先生和C曾有著亦師亦友的關係,兩人進而共同創立了這間知名的語言中心,採用的統一教材也是C的著作。至於多年後,兩人究竟是如何決裂、最後甚至發展到對簿公堂的局面,早已成了各說各話的無頭公案。有人說是因為兩人的理念不合:M先生執意轉型經營加盟事業,C卻不茍同這樣的經營理念;也有人說是因為C的貪得無厭,M先生不得不請她走路;更有人說是因為M女士和M先生結婚後,不斷教嗦M先生不要再和C合作......。

M先生和C決裂後,用了那位穿花襯衫的外國男子T取代C。為了速速澈底擺脫C的影子、亦避免日後C可能在打官司的過程裡,以該語言中心的統一教材乃是她的著作,因而成為不利於自己的佐證,M先生要求T為該語言中心重寫教材。問題出在該教材交印之前,沒有人仔細核對過內容,以致發生錯誤百出的現象。才會有那天我看到那堆書被搬進來、又搬出去的畫面:T認為沒有仔細校對就付印是M先生的錯,和他無關,他還是想拿到該拿的錢;M先生卻認為這全是寫書的T的錯,所以拒付這筆錢;M女士從一開始就主張,根本不該讓這批書被搬進來!

而我沒想到的是:因為這批書,引發了一些小事故,讓剛進入這家公司沒多久的我,之後的好一陣子裡,主要負責的任務都和這本書脫離不了關係。更沒想到的是:多年後,我會再和T相遇。


備註:

1.除了自家人的推薦以外,因為身為員工家屬,我在該處上課得已享學費五折的優惠。

2.有關賴修女之其人及其事,請見:【回憶派:我在外文系的日子】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