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陽光貓咪

母親節前夕, 我以第一人稱的口吻, 寫出媽咪十八歲之前的生命歷程,

僅以此文,獻給我堅韌柔軟兼俱的親愛媽咪.......................


民國三十四年，台灣光復，我也恭逢其時，誕生在這座島國上。

相對於全國上下的歡欣喜悅，我的出生對於我那衣食難溫飽的大家庭

卻是個沉重的負擔。

儘管如此，家中的長輩還是興高采烈的圍在廳堂外，準備迎接

新生的小生命；在那個沒有超音波的年代，性別的鑑定總要到

最後一刻才能揭曉。

哇 ! 哇 ! 嬰兒嘹亮的啼聲卻哭皺了長輩的眉頭，他們搖搖頭，

一哄而散，嘴裡還喃喃的叨唸著，唉， 又是個賠錢貨。

淚水，淹沒我母親的眼，也泛濫我的前半生。

童年記憶裡，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我母親好像無時不刻

都在懷孕的狀態裡；母親的身影總是前後背著小孩，左右手拉著小孩，

後面跟著一兩個小孩，再挺著一個高高的肚子穿梭在家務與農忙中，

從早到晚，一年四季，辛勞與煩憂總盤結在她多皺的臉上，

交織出她愁苦的面貌。窮極一生，我母親孕育了十個孩子，

五個男孩，五個女孩，排行第三的我卻不曾看她享受過

擁有新生命的笑容，每次生產，她的青春健康就更逝去一些；

她的生命汁液就更乾涸一些，只是女人天生的韌性讓她毫無怨尤

任命運擺佈，並接受這一切，不曾抱怨半句。

這一生中，影響我最大的人並不是我的父母，而是我的外婆，

外婆和媽媽一樣，模樣都不好看，高高的顴骨，暴暴的牙，厚厚的唇，

從那個角度看都不讓人賞心悅目，可是外婆卻永遠笑口常開，

步履輕盈。每回外婆到我們家小住時，她都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門檻上，

膝上放個小小的針線籃，嘴裡哼著小曲，高高興興的為我們全家大小

補衣裳。我若忙完家事抽得空，總喜歡另搬一張小板凳，挨在她身邊，

抬眼看她溫和的笑臉或是閉眼靜聽她哼甜蜜的小曲，若有人稱讚我

有柔軟的心腸，豐富的愛心，和無盡的熱情，我想那都得歸功於外婆

做了好的典範。

因為家中窮困，我到十二歲才念小學，在小學裡我像是同學們的

小媽媽一樣照顧他們，吃在一起，玩在一塊，雖然放學後還有

無窮無盡的家務等著我去完成，但上學的樂趣卻讓我對這一切

甘之如飴，短短六年，卻是我童年記憶中最美好的一頁。小學畢業後，

同樣因家境問題不能繼續升學，只能留在家中幫忙雜事。

有一天，我在水田旁的小水溝中摸著爛泥尋找蜆蛤，抬起頭

看見眼前夕陽餘暉下，我弟弟們剛放學穿梭在田埂上，

蹦蹦跳跳嘻鬧遊玩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為什麼我每學期都考

第一名卻不能繼續升學？為什麼我弟弟每學期都考最後一名，

父母親卻是拼了命存錢讓他去念書？這個社會對一個人的定義

不是因為他(她)的能力而是因為他(她) 的性別嗎？我長大以後

也要像我母親一樣，永遠沉淪在命運大海裡嗎？不，我不要像她一樣，

當一個沒有自我沒有自尊的卑微女人，我不要當歷史及傳統男尊女悲

觀念的犧牲者，我一定要靠自己的能力為自己掙出一片天。閉起眼，

我對著漸漸沉落在地平線上的夕陽許下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心願－－

我長大後如果有能力，一定還要完成我未完的學業，還有，我只要生

兩個小孩，好好照顧他們，陪伴他們，讓他們健康快樂的長大，並讓

他們接受最好的教育。小學畢業時，我已是個十八歲，未出嫁的老姑娘；

同村裡的姑嬸叔嫂除了議論紛紛之外，更是積極為我物色適當的夫婿

人選。面對一場又一場的相親，我不是避之惟恐不及就是虛與蛇委，

我的態度最後引爆了家裡不可收拾的衝突，父母親眼看我蹉跎躑躅

遲遲不肯下決定，便自行為我挑選一個他們認為合適的對象，半強迫

半威脅的要我允婚。當晚，我便收拾行李，帶了很少很少的錢，搭火車

離開我的故鄉，苗栗。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出遠門，真不曉得自己該

何去何從，但是我想要離開家遠遠的，最好把擺佈我的命運之神

也狠狠的甩開，最後我決定到台北落腳，它是最繁華的都市，

承載得起最遠大的夢想。.............................


後記: 因為忙碌, 母親的自傳我只寫了這一段, 文短情長, 她的一生有待我

靜靜沉甸與回想, 日後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