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 陽光貓咪

男人, 在麻將間抽著煙. 這四坪的斗室就是他穴居所在. 通常,

天剛微亮, 他就會熟練的燒水,沖茶, 看報, 等待牌友聚集, 湊齊就

上桌. 斗室裡, 瞬間就煙霧繚繞恍若夢境. 一群失神靈魂開始

在牌桌上與命運掙扎.

他深愛這種感覺, 家內食客穿堂過室不絕, 車喧人鬧, 那種被

簇擁在上的快感, 想必就是春秋戰國時代霸主的滋味! 麻將間裡

通常還有一抹無聲人影, 那是他安靜的妻, 穿梭在煙霧中, 換茶

換水, 遞果遞糖. 偶爾抽得空, 她會坐下, 挑菜順便看看股市動態,

只要他一聲喚,她又會挨過身來, 聽候差遣. 數十年來, 他與妻就維持

這樣.

可是, 如帝王般的他, 前次邀妻出遊, 卻遭妻嚴拒。 這表面

看來溫順的女人, 卻有金玉般剛韌內在. 他獨自跟團至遊樂區,

挨著拐杖, 無人扶持, 無法走遠, 只能在樹蔭下看著園區遊人如熾.

人聲鼎沸更襯得樹影下的他似一縷煙.

突然, 他一陣暈眩, 分不清眼前這幾個熟悉人影是真是幻.

那是他的妻, 子, 媳, 孫呀! 陽光下, 一群人手挽著手, 臉上掛著一圈

幸福光漾向他走來. 原來, 妻子早想好這樣的場面讓他難堪。

她有自己尋找幸福的方式, 但不包括他!

他的臉, 因過度激動而一陣青一陣白, 一失往日威嚴神采;

握著拐杖的手, 激顫不已! 他閉上眼,

但不知是承受不住灼灼陽光, 還是妻臉上燦爛笑容.

回家後, 他就暫住斗室, 再不回房. 妻子仍一如往日, 安安靜靜

過日子, 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 只有他,總在夜半時分, 杵著枴杖旋跺

在這空洞的小房間, 像柵欄中的老虎，一遍一遍走, 心中塞滿憤恨糾

結的絲線. 想起他這一生, 少年貧苦失學, 中年母親好賭揹一身債務,

老年洗腎與醫院為伍, 如今又遭妻與子嫌棄. 是什麼樣的業, 讓他一

生這樣不堪? 他不斷地問,天地卻無聲. 這疑問像把鉗子牢牢鉗在心

口。鉗住,是痛楚, 鬆開, 鮮血激濺.

男人不再問,點燃一根煙, 盼煙頭上小小火花能暫時溫暖他,

明天, 很快就到, 屆時, 這裡又是喧鬧的麻將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