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4-20 21:22:08魚
SIGN
手機每隔十分鐘就會響起Mr. Children的歌,是我的鬧鐘鈴聲。睡前為了充電,它被放在遙遠的電視機下方。
拍片那晚我在曾經成為靈異節目話題的小旅館住著,儘管阿里山已成為台灣代表性景點,是懷舊或某種我不明白的原因,這裡的住宿品質依然維持二十年前的水平。領了和大壓克力方塊圈在一起的鑰匙爬上樓,房間位於樓梯路衝、邊間,和杉木林只有一牆之隔。
潮濕陰冷的房間,慘白的日光燈、不見窗外的玻璃窗、生了鏽的保溫壺、斑駁的鏡子反射出一張不完全的臉,浴室的氣窗面對著黑壓壓的、或許藏了什麼的森林。我和室友Connie很有默契地決定快快洗澡,倒頭就睡。
手機鬧鈴響起的同時,我開始作夢。
夢的前後我已無法想起,依稀記得的只有我和高中最要好的同學一起趕著上課或集合。時空無法辨識,不是當下的台北,而像是從宇宙的線性移動中擷取片段讓事件發生。我們總是在最後一刻奔上像捷運一樣的列車,氣喘吁吁地在車廂內慶幸著。列車既不科幻也不寫實,像上海電車的木造窗櫺,卻有木柵線的兩道安全門,一道是列車門,一道是月台上的閘口。列車可以水平或垂直移動,看你要去的目的地是哪。
那天我們一樣趕在車門關上前衝進車廂,才剛站定轉身,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也想趕最後一刻衝進來。但他運氣不好,頭才剛伸進車廂,兩道門硬生生關上,於是他頭在車內,脖子以下還在月台上。車裡的我們看呆了,直覺認定列車應該會重新開門才起步。但錯了,車門像是好不容易叼到獵物的猛獸,也不管他身體還在外面,咬著頭就往前走。
我眼睜睜看著他的頭活活從身體上扯開,「咚」一聲滾落在前方。列車繼續走著,那截留在月台上的身體側身朝向我們,肢體語言說他停格在震驚中。像是硬被扯開的電線,與頭顱分離的脖子像是包著鋁線銅絲的塑膠膜,體內的管線爆出脖子之外,一如壞掉的機器彈出一些莫名的電路。他沒倒下,在我視線之內持續地驚訝失魂。
我直覺他沒死。滾動的頭顱停在角落,我不記得眼睛究竟是張開還閉著。頭顱安靜、解脫似地「站」在那裡,像是特別的乘客。整個過程沒感覺到血腥痛楚,反而像是斷尾求生的壁虎,身體擁有超現實的再生能力。也沒人喊叫,反而像是在看神乎其技的馬戲,目瞪口呆。
我和同學在某站下了車,繼續趕時間。我們把所有東西鎖在車站某處的私人置物箱裡,換了列車只是這回變成垂直移動。究竟哪兒是頭顱的終點站?夢裡沒有答案。
我沒再聽見手機鬧鈴的聲音,卻聽見Connie大喊「快遲到了!」。我從夢裡脫身,彈跳進入急迫的現實。六點半要出發前往下個場景,我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換衣服,飛也似地逃離沒有終點的夢境。
手機鬧鈴的歌名叫做”Sign”,我很好奇,這場夢究竟宣示了怎樣的預兆?
也就是說
翻滾吧 女孩
置之死地而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