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民來臨時
所有的士兵
無論年老、少壯、高挑、矮胖
都睡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名士兵睡相極差
從砂袋上滾了下來　
旁邊躺著熄火的MG42
眼睛瞪著天空
他的鼻孔被一隻白蛆開發過
被迫從容地鑽出，蠕動著
風扭曲的氣味　

他的表哥在壕溝裡玩疊羅漢
爸爸在碉堡的殘骸下拼圖
光溜溜的妹妹被穿軍服的狼叼走
媽媽則呼應榴彈的熱情吶喊
優雅地綻放黃薔薇及香水百合

他的身邊只有一位好友
全身黑漆漆的
只會呀呀的清唱：
「早安，肚子餓了沒？」。
一邊啃著空投的發霉麵包
一邊咀嚼比他手臂更肥胖的
白色嫩蛆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呀
(大家還醒著嗎？)

家鄉的人都稱讚他眼睛漂亮
如今，掉出了一顆黑珍珠
插在胸前的十字架頂端
像風車般勤奮轉動
思鄉地看著遠方
十字架釘在滿是彈殼的土地上
它只相信來自謊言的銀


啊　啊　啊　啊啊啊啊啊
(我肚子飽了，再見再見)


當夕陽再度以拋物線落地時
嘴角流淌紺泉的人
睡得比瓦礫還香。
一名士兵躺在砂袋旁
掌心有一張紅色的相片
相片中有一位微笑的少女
她不久前　光溜溜過　

夜晚降臨了，喔，夜晚。
方圓千里只有士兵的十字架醒著
它戴著士兵的黑珍珠
傲慢了一天又一天
終於相信自己渾身鮮紅
而今晚飄落的雪花
不能把自己和方圓千里
染白　再染白
或烏鴉那樣
呀呀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