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16 22:27:35.

【從海邊來,從海邊離開】

2006 7/18~7/31 單車旅行(宜蘭 花東 綠島)



【溺水】
自從去年夏天在蘭嶼差點溺水後,對於水的恐懼無限延伸。
在鹿野吃過午餐後,開始下起因西南氣流而引進的大雨,騎經初鹿時其實應該要休息的,反正雨大不好騎,行程也不趕,然而卻放縱自己繼續騎下去,真是一時愚昧的念頭。想不到抵達卑南前竟是一片荒涼,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路上遇到此趟行程最大的雨,雨水嗆進鼻息,我快不能好好的吸氣吐氣了,害怕自己就要溺死在公路上。雨天好危險,想念晴天的乾燥舒適,還有那麼一刻我可能荒唐得幻想自己會在單車上淹死,在自己的恐懼中溺斃。

【自由】
露宿在外必須克服夜晚蟑螂爬過身體的恐懼;在某些情境下,必須試鍊犯罪的勇氣,以及對於髒與熱的忍耐度,加上幾次在國小裸體洗澡,漸漸能夠釋懷身體的暴露,這些微小的事情像是從不同面向朝自由前進了一步。

【國小】
在羅東那晚,我們爬牆進了北新國小,將行李、腳踏車以及自己,越過水泥牆,管理員發現時,帶點防衛帶點生氣地問我們怎麼進來,我們心虛回答「爬牆」,他即便眉頭皺得緊,最後他還是為我們開了舒適的教室,廁所在那,熱水在這。只是,後來我就不能明白為什麼我們非得住國小不可,我們真的拿不出200元住旅館嗎?時而誤觸保全警鈴,時而察言觀色,時而狼狽不堪,但又帶著犯罪的快感。可是當看到低階管理員伯伯皺著眉頭,也許冒著被炒魷魚的危險,為我們開教室,美其名得個謝謝伯伯,臨走前低聲交換伯伯人真好,我們簡直是假裝落魄(或者真的落魄)來換取他的同情心,實際上在剝屑他、為難他。對於這點在那晚真的很困惑。

後來就沒有多想了,只是表現地堅定,向校方完完全全的賣乖。
有一天清晨五點被陽光曬醒,蚊子又多,於是騎上腳踏車往綠島東北邊去找太陽,在路上有點想通了為什麼我們不能住旅館的原因。
睡墊與薄毯是家,盥洗包與水管是浴室,衣服洗一套穿一套,然後腳踩踏板便能向前移動,哪裡都可以。每天要在意的事情是國小借不借的到,有沒有地方洗澡,衣服要晾在哪,行程要騎到哪,這些是一天的最難與最重要。也許在某些時刻下有些不便,然而能夠回到這樣原始的生活方式真的很好,在星空與晚風之間入睡,在橘黃色的陽光下甦醒,用自己的雙手洗衣服,用水管接洗手台沖冷水澡,直衝生活的本質。


【流浪】
十四天,兩個星期,半個月,二十四分之一年,
人生裡有這麼一段時間在外,沒有很長,但感覺起來很長。
如果跟大自然很貼近地生活著,那每天的每個時刻一定都有個最適合做的事情,比方說五點天亮了就不要再賴床,起來騎車去找太陽吃早餐,寫寫字,畫畫圖,一天中也只有此時思緒最澄澈了;然後下午兩三點最適合去海邊游泳看魚,陽光會灑進海底,但不會讓人感到炙熱,四五點海水漲潮浪變大,就不適合游泳了;晚上九點吃過飯後,到街上騎騎車散散步,然後躺在白色碎貝殼上看星星,不知道連續看幾天的星星才會開始感到無聊。
後來想到,用這樣的方式旅行,沒有住宿費,沒有交通費,如果再學會了抓魚,我就可以用很少的錢來度過一整年,這樣就不用去上班找工作了,每天的每個時刻也有最適合的事情來做,真是個完美的計畫呀!不過這個計畫很快的就被生理痛以及雨天打亂了,況且等到冬天到來,一切也都將不適用了吧。

【島國】
如果我們貪的只是海,那文化與新台幣又有什麼差別,
至少在這裡可以什麼都不用想,用新台幣交換新台幣,理智換理智。
不用妄想改變世界,濫用無謂的情感,我們只是過客。

【犯罪】
不知為何每次跟山社朋友同行時,常常會做著接近犯罪邊緣的事,大概是因為從事著原始的旅行,原始的生活,太陽如此巨大,一切人的法規都可以被看輕。車往蘇澳的途中經過武荖溪,陽光濃烈讓人好想跳進溪裡游,想不到遇上了節慶,售票口就大剌剌地駐在路中,我以為我們會黯然離去。經過柵欄時她開著玩笑說可以從這裡過去,於是一個眼神一個念頭,抓著泳鏡就從草地鑽了過去,美好的下午得到了水的愉悅。我沒有絲毫罪惡感,因為溪流誰都能拿,而我沒拿慶典,所以沒付門票,我想這很公平。
然而犯罪的尺度常是曖昧的,一次他獨自去看日出,後來爬了牆進到朝日溫泉,省了180元的門票。我不知道這個情況下有什麼理由需要犯法,這樣好像把乖乖賺錢乖乖買票的人當傻瓜,享受同樣的利益為什麼有人可以不需付費?但話說回來,天然的海底溫泉也是每個人都能拿,他也許是想向資本主義挑釁,也許只是缺錢,也許是好玩。

【綠島】
如果綠島可能是誰的天堂,
但它同時也座落罪惡,
真矛盾,笑聲與地獄同在。

【海】
口袋裡裝著泳鏡,走著走著遇到海,便穿著乾衣服跳進海中。
有一隻寶藍色大魚,從容游過我身邊,牠是我這趟旅行中見過最大的魚,臉上好像沒什麼表情,也不太在乎我跟在牠身邊游,但隨即迅速地鑽過海底的珊瑚礁消失在海底了。另外還有一種配色極差的魚,全身是螢光橘,搭配螢光綠色的長條塊狀,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些亮黃色點綴著,牠是魚界的台妹,上帝的過失。還有拇指大的小丑魚會成群游過,以及看起來很薄的蝶魚。

柴口的珊瑚礁平台綿延好幾公尺,一個浪打來,人只能在浪裡載浮載沉,雙手雙腳任憑珊瑚礁刮刺,游一趟下來身上多了好幾個傷,我們在海裡多微不足道,多麼脆弱。當然海並不深,但只要十尺深就差不多是夠我怕的全世界了。

【在荒蕪中揀拾】 寄居蟹.鰻魚.海參.海葵.蝦蛄.螃蟹.紅色橘色的貝殼碎屑.藍色紫色的珊瑚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