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夢─

黑暗裡，她習慣似的循著熟悉氣味前進著。
不久，她走出光點，突來的明亮狂肆直射地刺痛了眼，她趕忙閉目遮掩。待她睜眼回神，竟發現自己環抱著幾本詩集，穿著大約是民初的服飾，與另一個男人並肩在校園裡行進著，兩條長辮子在肩上擺盪。
頓時，她的腦子一陣刺痛，倏地，像是回了神，她突然熟稔了周遭一切。

走在那人身旁，她感覺到自己莫名狂亂的心跳與羞赧。
「所以，我幫妳夾在詩集裡的小本，回去時妳可務必要小心藏好，不能當兒戲的！」他神祕地竊聲說道。
「是，學長遵命！」她對他玩笑般在額旁敬個禮。
他開懷朗笑著，在陽光下顯得奪目耀眼。

突然，所有場景不斷地在她眼前疾速地無聲變換、快轉，一眨眼的時間，她的腦子又增加了三年的記憶。有點紊亂。
她仍舊處在校園裡，身上卻穿著學士服，周圍一片熱鬧。
她猛然會意，今天是自己的畢業典禮，典禮才剛剛結束，大夥兒正忙著拍團體照留念。

「我的雪兒，恭喜妳了！」當初與她並肩的男子，捧著花上前來溫柔地一聲招呼。她頓增的記憶告訴她，如今兩人的關係是情侶。
「呵，謝謝。」她感覺自己的心窩因他的出現而暖意洋洋，紅緋悄上了她的頰。

「妳已經畢業了呢。」兩人牽著手，走在校園，男子突然有感而發。
「嗯？是畢業了。怎麼？」她輕摘下飄落在男子髮上的桂花。
男子抓著她靠近的手，表情誠懇：「雪兒，嫁給我吧？」
還捻著花的手被懸抓著，她的眼眶感動地溼紅，輕輕的點了點頭。
花兒緩緩擺落。

結婚當晚，男子終於結束了親友間的祝賀與鬧酒，硬是將所有人驅趕回家。正要走向新房。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地敲門聲。
「好不容易趕光了，現在又是誰要來鬧啦？」他不耐地開啟家門，嘴裡叨唸著。
「請問是沈嘉祥先生嗎？」一群黑衣人蒙著面，根本不知是誰開的口。
他搔搔頭，微醺地說：「是啊，如何？」
「帶走！」一聲號令。男子來不及出聲，就被整批黑衣人包圍綑綁，消失在夜裡。



房裡的新娘，還痴痴地坐在床上羞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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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霪霪，總是溼潤了她的眼。
亦雪自從那次狼狽地從宙元房裡脫逃，低落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逐漸，她在愛情裡擱淺，在苦澀裡沉默。

但是那天之後他突然病了，聽說是一場重感冒。
她終究還是心繫著宙元。無奈下，從姊妹聚會裡道歉早退，特地走到老遠的藥房買了枇杷膏，和一瓶熱桔茶要給他。在微寒的天氣裡，她撫著溫暖鐵罐，急著踩踏步伐，深怕罐子的暖氣被自己握涼。

終於走到了他家樓下，雙腿走得痠痛的她，因自己準備的貼心驚喜而感到滿意與刺激。她急忙播電話：「喂，你在家嗎？」
彼端是疲累的嗓音：「嗯，妹妹，我在家裡休息。妳跟朋友玩得愉快嗎？好好去玩喔！」
聽到他以為自己還在聚會，又知道他人待在家裡，顯然驚喜已經成功了七成。亦雪難得的開心興奮：「你知道嗎？我現在在你家樓下，我特地來看你，所以快來幫我開門吧！」

有大概五秒鐘的時間，空白了。
亦雪沒有聽到預料中的驚呼聲，另一端只有讓她誤以為持續數十分鐘的沉默。
詭異的沉默。

「喂？不開門讓我進去嗎？我已經在樓下了。」亦雪以為他沒有聽清楚。
「妹，妳明天再來好嗎？」他哄騙似的說著。
「為什麼？我買了枇杷膏跟熱桔茶給你耶。快點，桔茶都快要不熱了。」亦雪開始不安。
「妹…。妳冷靜聽我說，宇欣現在在我房裡，她知道我病了，特地來幫我處理助理的工作，順便交接。她恐怕不想見到妳。」
聽到宇欣的名字之前，亦雪幾乎已經直覺猜到。但是真的聽到從宙元口中說出，她還是不禁倒抽一口氣。手上的罐子幾乎要失重墜落。

所以呢？她要一直這樣遷就，一直這樣卑微嗎？
就連處心積慮的驚喜，竟也落得如此心寒。

「妹？」
「起碼你來樓下拿吧，我走了好遠的路買的。你拿了，我馬上走。」一陣風起，亦雪突然冷得哆嗦。
「嗯，我問問看。人家畢竟特地來幫我，我總要尊重她。」他摀著話筒幾十秒鐘後，才又回來：「恐怕不太方便下樓拿耶。」
宙元滿聲歉意：「妹，對不起，因為她的時間有點趕，馬上就得走了，東西還沒交接完。不如你就把東西掛在我的機車上，等等我好了再下去拿？」
外面開始飄起小雨，亦雪雙手包覆著桔茶試圖取暖，卻仍是冷冽地難受。
「好，就這樣子吧。我會掛在你車上的，掰。」寒冷，冷得她的手即使握著暖度還是泛著噁心的紫色。
「啊，妹，等等。」
「怎樣？」




「宇欣說，感冒不能喝鮮桔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