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16 11:36:13迷走星子

擁抱一日無盡的美

這篇文章是文學營的旅遊文學入選作品
最後的結果已經發表了,並沒有獲獎
公開刊登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內容是描寫在挪威參加一日旅遊的所見所思



擁抱一日無盡的美

六月的挪威最是宜人,在整個城市醒來之前,我已搭上列車,與身邊偶遇的陌生人,共同經歷一段難忘的人生風景。

火車飛快地前進,翻山越嶺,穿過無數森林與草原。那些茂密的樹林層層疊疊,覆蓋大地,或遠、或近,時而遼闊,時而遮蔽,湖泊與河流交替流曳於左右兩側,讓人無法定神安坐,只想將美景盡收眼底。

挪威的林間景象極美,草原在坡地上展開,色彩鮮豔的房舍稀疏相間,恍若世外桃源。偶有成捆的草被割下捲起,我這才明瞭飛機上看到的綠色圖塊,乃是牧人們辛勤整治的美麗文章。

觀光專用列車行經某些視線極佳的地點,車速會故意放慢,可惜我這慢郎中,貪看窗外風光,總不及按下快門。

山影靜靜倒映湖面,如此清澈明淨,於高處瞭望,山光水色鋪陳延伸直達天邊,車廂中同時爆出「哇」的驚嘆聲,我想那是對此絕景最高的禮讚。

火車逐漸攀升高度,駛入冰雪之地,河流邊、山峰上,積雪處處。森林從視線消失,尖峭的稜線取而代之。始於上古洪荒的冰河侵蝕,造成巨大的缺口。當時冰河無匹的自然力量,切割雕琢著這些隆起的山脈。如今冰河消融,露出雄奇崚嶒的地貌,我心懷崇敬,凝視窗外銀白色的嚴酷大地,感受亙古時空中,己身的渺小。

氣溫隨著高度下降,列車卻沒有暖氣設備,極北之地的住民習慣這樣的溫度,久居熱帶的亞洲人可消受不起,車上可供取暖的,只有餐車裡販賣的熱飲,從來不知啜一口熱開水也如此幸福。

鄰座中年男子和前座的一群年輕人聊起天來,我好奇地猜測他們的國籍,卻無從判斷。不知不覺間,窗外景象更迭為冰封的世界,抵達FINSE的時候,列車長廣播停留十分鐘拍照,下車前我還狐疑時間太短,結果五分鐘不到就趕快回到車廂內,標高1222公尺的山頂寒風刺骨,雙手凍紅,連耳鼻都失去知覺。

中年男子用英文和我攀談,這位阿根廷裔美國人說那群青年來自西班牙,而他居於溫暖的加州,冷冽的天氣對他來說也是苦事一樁。在彼此旅行經驗的交換過程中,抒解了獨自旅行的寂寞。

FINSE這個至高點過後,火車轉而駛向低處,抵達海拔866公尺的MYRDAL。我與阿根廷先生一起搭上往FLÅM的小火車。這條由MYRDAL駛往FLÅM的鐵路,是挪威一大工程奇蹟,直線距離僅20公里,必須從海拔886公尺下降到2公尺,挪威人克服萬難興建而成,深以為傲。

綠色小火車在陡峭的山谷裡穿梭,經過無數隧道,每個隧道的距離都很長,黑暗處再見光明,頓覺豁然開朗。山谷間隨處可見細長的瀑布流水,其中以KJOSFOSSEN這個瀑布的落差最大、水量最豐,是這條支線上的重頭戲。沒有親臨現場,無法體會水流奔騰的力量。我曾經被尼加拉瓜瀑布的壯觀所感動,但這個小而美的瀑布氣勢更為雄渾。火車暫停讓遊客下車觀賞與拍照留念,突然歌聲迴盪山谷間,紅衣女子現身極靠近瀑布的台地上舞動,空靈之美,妙不可言。我佩服挪威人推動觀光的用心,這的確是難忘的體驗。

回到車上時,阿根廷先生打趣地說:「那個舞者要趕快躲進屋子裡,喝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再等待下一班火車經過。」腦海裡浮現衣衫單薄的舞者,捧著熱咖啡猛喝的畫面,不覺莞爾。

FLÅM已在水平面的高度,我們將搭船穿過著名的峽灣,繼續往GUDVANGEN前進。我跟阿根廷先生在這裡走散了,上船之後也不見他的蹤影,失去旅伴心裡不免悵然。

上船得太晚,二樓和三樓的開放座位早已座無虛席。獨自站在船首望著前方的景色,心裡想起台灣花東美麗的風光,我們自己的土地並不遜色!福爾摩沙雖小,但是自然景觀卻十分豐富,從前西部平原必定美得如詩如畫,如今台灣僅成半邊美人,怎不教人徒呼負負。

船身開動,水波悠悠,一群海鳥隨我們飛翔,不時變換隊形,忽高忽低,忽前忽後,伴隨著鳥兒的叫聲,熱鬧非凡。飛在空中的鳥兒,滑翔的時候,彷彿靜止在空中,有人向上拋出食物,牠們竟能憑空爭食,速度快過地心引力。

何其幸運,我們在途中和小海豹們遠遠打了一個照面。船身慢慢的接近,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在享用鮮魚大餐,在野外遇見自然生物,和去動物園觀看,感覺還是大不相同。

峽灣兩邊不時有山泉自高處流下,挪威人腦筋動得快,選定一處較低的山泉水源當作旅途的小驚喜,船長要大家聚集船首,升起船頭護欄,工作人員拿起水管往澎湃的泉水一接,水流就咕嚕咕嚕導進水桶裡。遊客們個個興高采烈拿杯拿瓶裝盛飲用,果真清涼爽口、滋味無窮,

峽灣水道曲折,路徑前後總似被山路阻斷,行至盡頭卻又柳暗花明,群山環抱中蜿蜒而行,頗有「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

GUDVANGEN往VOSS需坐巴士繞山前進,這段路途以極快的速度爬升,每繞一圈高度就上升許多,一道高聳的水流成為比例尺,本來還在它的底部,一轉眼就來到腰部,再轉一圈我們已經比它還高,旁邊的女士和我,分享了這種刺激又恐怖的經驗,兩個人嘴裡發出害怕的叫聲,卻又對窗外壯麗的景色感到驚奇。

歷史悠久的STALHEIM Hotel,冬天是封閉的,從觀景平台望去,剛才走過的險峻公路清晰可見。群山包圍的溪谷,樹木勃發得蔥蔥鬱鬱,那是歷經酷寒洗禮而來的生命力。遠處一片草原開滿豔麗的花朵,是萬綠叢中搶眼的點綴,幾間屋舍稀疏座落,我忍不住想像起夜裡燈火搖曳的景象,從山下遙望,會誤以為是天上星子吧。

從VOSS換火車前往挪威西邊的靠海城市BERGEN,晚上八時抵達,太陽還是金光四射,映染大地。回程的夜車上,原以為一片漆黑,只能專心睡覺,駛出BERGEN一段距離之後,被冷醒的我張開雙眼,剎那間屏住了氣息。夜裡,一切都歸於寧靜,微亮的光線使得山的倒影異常清晰,神秘的午夜天光散發出近乎宗教的平和靜謐,一抹藍,沾染了視線,景象美得讓人憂鬱。

挪威不放過任何一個讓我驚豔的機會,白天接連黑夜。而那些濃縮起來在心底發酵的記憶,總使我戀戀不捨地一再回顧——耽在樹海中、草原上、峽灣裡和冰山之巔,那一日無盡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