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18 12:15:32天光
【蘇格蘭獨立公投】重要性無與倫比
此次蘇格蘭獨立運動，對當今世界乃至未來歷史，都影響重大；更對台灣與中國都有長遠示範作用。
目前關於蘇獨公投的諸多討論，主要圍繞在經濟、歷史、文化、政治、地緣戰略、國際局勢、蘇格蘭前景、英國前途、歐盟前途...等，但鮮少有人討論「蘇獨」在哲學上(包含政治哲學、經濟哲學、歷史哲學...等)的意義與對人類文明的影響。
圖片：【英雄本色】電影劇照，來源：維基百科
蘇獨，在筆者看來，至少有幾個層次的哲學意義，與對人類文明的影響-
一、長達千年的統合史，卻仍尊重民族差異，堪稱民主奇蹟
蘇格蘭與英格蘭兩大地區與民族，分分合合的恩怨關係已有至少千年歷史；因同在不列顛島上，使英格蘭政權將統治蘇格蘭的行徑當成「統一」，並宣稱這是大英帝國得以強大的原因之一。
然而，英國卻不曾如中國那樣，宣稱境內各民族因全都「漢化」，而早已「成為同一個民族」。（中共宣稱所有少數民族都算是中華民族）。
在歐美世界，因接受多元移民之故，「種族差異」觀念已不流行。蘇格蘭如今在「超越血緣觀點」的新思維下，信奉「住民自決」的普世價值，推進和平自主的獨立進程。
這是現代世界少見的情況，(即使號稱民主國家的美國、西班牙，都還不能如此)。
此次公投終將成為人類歷史上傳奇的一頁！
二、「和平獨立」模式，相比於「暴力統一」的歷史，高下立判
即使此次蘇格蘭公投未必通過，但英國人接受蘇格蘭「和平獨立」的模式，必將成為人類文明史典範。
無論公投結果是否通過，僅僅是「中央政府允許地方人民以和平方式獨立」這樣的概念，都使盎格魯‧薩克遜民族，在自由民主方面，對人類文明的貢獻，顯得無與倫比。尤其是對全世界最大的專制國家－中國－，帶來的衝擊，無比強烈。
如果獨立成功，對全世界尋求獨立的地區，會進一步帶來骨牌效應，此點顯而立見，且必然發生。
人類文明的進化，以「永久和平」為方向，暴力則屬於文明的退化。蘇格蘭的和平獨立模式，使專制統治者以「統一」當藉口，遂行暴力手段的作法，更加喪失正當性與百姓的認同。
三、「民族國家」的成立，未必要以「種族、血緣」當論述前提
此次公投，只要是居住在蘇格蘭地區的人，無論是哪個種族，都有權參與公投；而即使是蘇格蘭血統的人，只要是住在其他地區，都無投票權。
如此，顯然此次公投建國是以「住民建國」概念取代「民族國家」概念。而這將成為未來諸多獨立建國運動的主流訴求。
然而，因蘇格蘭地區仍以蘇格蘭族為主要居住人口，因此獨立後的蘇格蘭國，基本上仍然屬於「民族國家」。
這就產生了一個特殊現象-「以住民自決為手段，達成民族自決之目的」。
而這當中牽涉到的是「在地認同」的心理因素。「認同」主導了此種建國的合理性、正當性、與關鍵成功因素。
蘇獨認同的對象，主要已經不是血緣、種族，而是「蘇格蘭主體意識」。這種主體意識認同，是以「在地認同」作為表象形式，但實質上卻是以「融合後的在地居民共組新民族」作為認同對象。
四、「帝國文明」的影響力，未必要以「帝國強大」作為前提
眾所周知，二戰之後，全球殖民地獨立風起雲湧，大英帝國遂逐漸喪失對殖民地的統治權；然而，即使如此，時至今日，英國仍然是現代人類文明的主要奠基者。而繼承其霸業的帝國-美國-，仍以盎格魯薩克遜人為主體，使今日世界，世界語言仍是英語，世界通用貨幣仍是美元。「英語+美元」主導現今世界秩序，成為英美兩國影響世界最大的軟實力泉源。
此外，美國也繼承了英國工業革命的精神，持續發展工業與科技，盎格魯薩克遜人從英國到美國，持續以其科技實力稱霸世界。
而英美帝國帶給人類文明最大的贈禮-「自由民主價值」；以及此價值落實的政體形式-內閣制與總統制-，同樣屬於英美帝國對人類文明的重大影響與貢獻。
在蘇格蘭獨立之後，威爾斯與北愛爾蘭可能跟進；如此使大英帝國的實質統治領土，完全退回到最初的英格蘭地區。
即使名義上統治的領土不再，但「盎格魯薩克遜帝國」的文明生命力，仍以「英語+美元+科技+自由民主價值」的方式，繼續統治地球。
這一點頗類似「漢族帝國」，雖然在歷史上多次被遊牧民族所滅，但「漢文明」卻持續影響整個東亞地區，數千年來，漢族帝國的文明生命力不曾消亡。
即使在今日，「漢字」仍是漢族帝國的文明生命力在東亞地區活躍的表徵，這並不需要以任何大一統領土作為前提；自然而然會持續存在。
因此，中共以中華文化作為理由來阻止各地方獨立，甚至以此理由主張兩岸統一，依進步觀點來看，這種理由是完全說不通的。
史家公認漢文化發展的高峰為宋代，然而，宋代卻是漢族王朝的國力相對於其他周邊國家而言，特別弱的一個朝代。但這些統治漢族的外來遊牧民族，到最後卻全都被漢文化所征服；不得不使用漢字、讀漢人書籍。這說明漢文化的生命力，並不因為漢人國度的國力衰弱而有任何減損。
自秦漢以後，漢文化不斷擴展，歷經兩千年，第一次真正的文明危機，是在清代遭遇以英國為首的西方現代文明衝擊之下，漢文明才真正屈服於盎格魯薩克遜文明之下，心甘情願從頭學起，學習其文明的優點。後來又因錯誤解讀馬克思主義，發動「文化大革命」的文明自殺行動；使漢文明差點永久消失在地球上。
五、「經濟決定歷史」的觀點，不完全正確
雖然在心理情感上，蘇獨運動與民族歷史關係密切，但在訴求與說帖上，卻是以經濟作為主要理由。(因蘇格蘭人比英格蘭人更富裕，創造更大經濟產值，但在預算分配與政治決策權上，卻無自主權，顯得不成比例。)
而反對蘇獨的一方，卻也拿經濟當成理由，甚至以經濟作為阻止獨立的手段，(例如英國政府對蘇格蘭人民宣稱，獨立後經蘇格蘭經濟會衰退，且不可使用英鎊、歐元...等等；雖然並非事實，卻唬住不少人)。
那麼，到底推動蘇獨的關鍵動力，是經濟嗎？
這問題的答案，要分不同層次-
就主觀認知而論，經濟是蘇格蘭人想要追求獨立的近因，也是英格蘭政權想要阻止蘇格蘭人獨立的近因。但這僅是雙方的主觀認知，並不等於真正具決定性的長遠關鍵因素。
就客觀條件而論，蘇獨會在短期內給蘇格蘭經濟、不列顛經濟、歐洲經濟...都帶來許多不確定性。因人類具有風險趨避的本能，此種不確定性會導致暫時性的資本外逃，不利於各方短期經濟。
(公投獨立若過關，建國初期，蘇格蘭經濟鐵定會短暫陷入動盪一陣子，幾個月至幾年都有可能。這必會是蘇格蘭建國初期的主要障礙，但只要蘇格蘭人能頂住經濟短暫下滑的壓力，則接下來的一切就會很順利，成為人類史上最成功的和平獨立建國案例。)
(至於英格蘭經濟，短期也會受蘇格蘭獨立成功的影響而動盪，但動盪程度將遠小於蘇格蘭；要站穩腳步也會更快。蘇獨對歐洲整體經濟的影響程度更小，短期內僅少許動盪，長期而言幾乎沒有差別。)
但長期而言，蘇格蘭既然是和平獨立，又是民主國度，任何原先企圖阻止蘇格蘭獨立的經濟手段，必然沒有正當性；在蘇獨過關之後，諸如禁用英鎊或是禁入歐盟的說詞，都會顯得荒唐可笑而愚蠢，百害而無一利，且違反普世價值，因此毫不可行。這也就是說，蘇格蘭一旦公投獨立成真，長遠而言，仍將在歐洲立足站穩腳步，現有經濟權利不會有任何損失。
然而，蘇獨成功卻也不能說就必定會給蘇格蘭人民帶來更富裕的結果；因為獨立後的建國工程，程序相當繁浩，短期幾年內的經濟成本相當巨大，必然無法立刻帶來更富裕的結果；而長遠來說，獨立後的政府，治理能力好壞與否、決策正確與否，是蘇格蘭經濟好壞未來的關鍵，這些目前也無法判定。
假如「經濟決定歷史」的觀點，放在蘇獨上，不完全成立；那麼，什麼才是決定蘇獨歷史進程的關鍵因素？
筆者認為，「認同」是相當關鍵的因素之一，影響性不亞於經濟因素。蘇格蘭人與英格蘭人，雖然已經合併了數百年，卻仍彼此認同為不同民族，這一點心理因素，是時至今日，蘇格蘭人仍然堅持要獨立的遠因。「蘇格蘭認同」主要包含了民族認同、土地認同、與歷史認同三者；「蘇格蘭認同」歷經至少數百年演化，卻沒有因被英格蘭統治而消失。
而在未來，地廣人稀的蘇格蘭，勢必接納大量外來移民，和海外蘇格蘭人的回歸移民；這些移民會不斷形塑新的蘇格蘭認同，並不斷重塑「蘇格蘭民族」的組成內涵。
未來某一天，蘇格蘭有無可能再重新透過公投，決定與英格蘭合併？這一問題除了要看當時雙方情況與利害關係之外，也更取決於此「未來新蘇格蘭民族」的多元組成人口，能否有效凝聚在「蘇格蘭認同」之下。假如蘇格蘭認同無法有效凝聚，則未來某天，萬一蘇格蘭經濟不振而英格蘭又具有擴張野心時，蘇格蘭因大量外來英格蘭移民的影響，而重新透過公投與英格蘭合併，並非是完全沒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反之，即使蘇獨公投未過，只要此「蘇格蘭認同」持續存在，則蘇格蘭人仍會繼續追求獨立，會一再提出公投，直到過關為止；因此，蘇格蘭獨立成功的可能性，在幾十年內都仍很高。
(2014-09-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