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什麼複雜的故事，就是我喜歡他，而他不喜歡我而已，就這樣的簡單。」詹華和說著，然後舉杯喝了口酒，忽然覺得酒的味道好像有些苦澀，「我還記得，我是國小畢業那年暑假認識他的，那時我們家住在台中，隔壁搬來了新鄰居，對方帶著小孩來我們家拜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崔廷鎮。他年長我幾歲，但我從來不喊他一聲哥哥，整天就是廷鎮廷鎮的喊著他，他也不介意，大人們總說我沒大沒小。」

連家辰聽她說話，彷彿也跟著她回到過去，和崔廷鎮初相識的那個過去。

「我們兩家很要好，由於我跟他都沒有兄弟姊妹，於是我們兩個總是玩在一起，現在想起來，應該是我總愛纏著他吧，他那時候已經國中了，像個小大人似的……」她說著說著，似乎有些出神，「小時候我脾氣不好，大概是被爸媽慣壞了，他國三準備考高中那一年，整天埋頭苦讀，沒什麼時間搭理我，我還因此跟他發了一頓脾氣，現在想想真的是太幼稚了。」

「真難想像助教小時候的那樣子。」連家辰打趣的說。

「其實跟現在差不多，只是我敢去纏著他，敢去鬧他，不過的確是有比現在更溫和一點，」她回想，「從國中到大學，我都和他同間學校，他是非常優秀的學生，我總是想盡辦法要追隨他的腳步，如果按照現在的說法，就是我想要成為配得上他的人。」她自我解嘲般地笑著說。

「然後呢？」

「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認識了姜秀怡，就是他現在的女朋友。」想到姜秀怡，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低落，「我跟秀怡是很好的朋友，我們兩個幾乎成天膩在一塊兒。秀怡的成績沒有我好，於是我就找來了崔廷鎮幫忙，名義上是幫忙我的朋友指點功課，實際上是我想找機會跟他見面。結果沒想到……」

「沒想到妳打的這如意算盤最後卻弄巧成拙。」連家辰接過話，「結果反而自己當了紅娘，把他們送做堆？」

詹華和不意外他猜中，只是苦笑的點點頭。

「大學考試放榜的那一天，我跟秀怡約出去一起慶祝，雖然沒能同校，但她的成績比想像中的好太多，所以我們去大肆的慶祝一番。我還記得那時候我們在餐廳吃飯，吃到一半她去了洗手間，那時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響了好久，我打算替她接起說她現在不在，請等一下再打……直到現在，我都好後悔接通那個電話。」她又喝了一大口酒，「打來的是崔廷鎮，他知道了秀怡考得很不錯，於是要帶她去慶祝，還說那是他們早就約定好的……」

那時候她就知道了。

她考上跟他一樣的學校，他只是傳了封簡訊祝賀，然而對姜秀怡，他親自打了電話，還說倆人約好要外出慶祝。

那時候她就知道了。

她接著電話，不發一語，正好姜秀怡回到座位上，詹華和臉色鐵青地看著眼前的那個人，忽然覺得她好遙遠、好陌生。秀怡眼見她拿著自己的手機，於是出聲問是誰打來的，她這才開了口向對方說：「她回來了……我把電話交給她，廷鎮。」

姜秀怡聽見她那麼說，臉色驀地變得蒼白，匆忙接過電話，幾乎要是搶過來。那時她只記得她低聲地說了句「我再打給你」，就結束了通話。

「我還記得她那時候臉上的表情，不是心虛的樣子，只是擔心的看著我，又好像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我終於知道了。」她當下有些無法理解，但後來她就懂了，是真的理解。她跟崔廷鎮並沒有交往，所以姜秀怡沒有必要感到心虛，崔廷鎮跟她兩個人是好朋友是事實，可是至於其他關係，詹華和只覺得那是自己的奢望，可是一直抱持的希望，她相信自己跟他認識這麼多年了，總該有很深的感情，直到那一刻，她的希望狠狠地被連根拔起。

「可是她是妳的朋友，總不會不知道妳喜歡助教的事情吧？」

「我曾經跟她提起過，所以在那當下，我真的很難過也很生氣，這種被背叛的感覺真的好難受。可是最後我才發現，是崔廷鎮主動追求她的，她顧忌著我是朋友所以一直不願意答應，可是最後愛情戰勝了理智。我不怪她，她對於崔廷鎮喜歡她也感到很驚訝。」詹華和說，她的語氣很淡很淡，卻又好像要強打起精神似的努力提高音量。

「我真的覺得妳好傻。」連家辰不同意的搖頭說，「都這樣了妳還袒護她，替她說話？妳倒是讓我感到意外，通常女生遇到這樣的狀況，會袒護的都是自己喜歡的男生，第一次見到妳這樣的人，袒護的居然是她。」

「我告訴過崔廷鎮我喜歡他，他只笑著說我是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只是我自己喜歡他，我又有什麼權利去阻止他喜歡誰？我可以喜歡他，為什麼他就不能喜歡別人？」她反問。

被她這麼一堵，他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時候其實我和崔廷鎮已經不太常見面了，後來我們又都搬了家，只剩下我在學校還偶爾有機會看到他。本來關係就已經變得不好了，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情，讓我跟他連朋友也論不上了。」

自從那通電話之後，她跟姜秀怡就幾乎沒再見過面了。一直到去年她生日那天，姜秀怡不知道從何得知她在學校住的地方，跑到她家樓下告訴她，她有東西要交給她。

「妳回去吧，我不想見妳。」詹華和在電話裡這麼跟她說，可是她很堅持，要她一定要下來一趟。那時候她有點驚訝，因為沒想到她居然會大老遠地跑過來找她。

已經將近一年要沒見過她了，她的樣子看起來有些變，開始會打扮，以前印象中總是穿著制服、清秀可人的樣子，現在逐漸變得成熟漂亮。

「華和，今天是妳的生日，生日快樂。」那瞬間，她真的有一點想哭。就為了愛情，她輸掉了一個喜歡的人，也輸掉了一個好朋友。為什麼崔廷鎮偏偏要喜歡上自己的好朋友？

「我拒絕不了她，她執意要我收下那份禮物。」看到她收下了，她這才放心的離開，她給了詹華和一個笑容，那個笑容包含了太多的情緒，抱歉她和他崔廷鎮在一起這件事，高興詹華和願意收下她送的禮物，難過他們斷了這份友誼，還有好多好多情緒……，「等到我回過神來，她在前方不遠處出了車禍。當時我愣在原地，不敢置信怎麼才幾秒鐘的時間就發生了事情，我一步也動不了，我站在原地，手上握著她給的禮物，一步也動不了。」

瞧見她握著酒杯的手微微顫抖著，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那時應該要馬上打電話求救的，可是我居然沒有。我是那麼的可怕，我居然想，如果沒有了她那就好了……我那時候竟然有這麼可怕的想法。是一直到聽到撞擊聲音出來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大家驚嚇的吵鬧成一團，吵著說誰趕快打電話去報警、叫救護車，是一個大嬸拍了我一下，看見我手上還握著手機，要我趕快打電話，我這才脫離那個可怕的想法。」她說，「混亂中我跟著到了醫院，看著姜秀怡被急救、送入手術室，等到她被推入病房時，已經是好幾個小時之後了，那時崔廷鎮和她的家人也早就趕來了。那時候醫生還告訴我，幸好及時抵達醫院急救，不然再晚個幾分鐘甚至幾秒鐘，情況就會很不樂觀了。」

她的手顫抖的越來越厲害。

本來大家都視她為救命恩人，因為是她打電話通知救護車的，雖然崔廷鎮很訝異她怎麼會出現，可是還是感激她救了姜秀怡一命。

「直到後來過了幾天，因為對方是肇事逃逸，所以警局申請調閱了監視器，這才發現我是最早的目擊者，我明明能提早至少兩分鐘的時間可以打電話叫救護車，可是我卻沒有，我只是站在那邊，一直到那個大嬸拍了我一下我才打電話。這段空白期間變的很可疑，監視器拍到的是我的背影，自然也看不到我的表情，我也無法說出當時腦中可怕的想法，所以，當崔廷鎮跑來質問我的時候，我根本百口莫辯。」她說道，連聲音都在顫抖，「那次是我第一次看到崔廷鎮那麼生氣的樣子，我感覺得出來，他不只是很生氣，還很害怕，害怕因為那場車禍而失去姜秀怡。」

那時候她也哭了，自從長大之後她很少在他的面前哭，可是那次她哭了。

她哭著說對不起，她應該要再早一點求救的，可是她真的嚇到了。

「從那場車禍之後，崔廷鎮就更加疏遠我，甚至是提防著我，總是害怕我會不會再次做出傷害姜秀怡的事情。直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了，他還是那樣的質疑我。」說到最後，她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