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紅茶店窗邊的 Dream Catcher 隨著掛在一旁的風鈴擺動。

空氣，卻又在一瞬間凝結，無視於周遭的變動。

葉洛民傻笑地說：「怎麼不說話啊？嚇一跳啦。」

「沒……沒有啊。」

「沒關係啦，很多人聽到的時後也都會這樣。」葉洛民自然地說著。

「你……你跟很多人說過啊？」

「對啊，我跟葉算是班對，我們班都知道啊。」葉洛民有點無奈地說。

「那……那你幹嘛把這種事跟我說。」

「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麼不能說？」葉洛民微笑地說。

是啊，相愛這種事，為什麼不能說？

被小許帶進這個圈子，也三年多了。就算同學或朋友有所懷疑，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也只是選擇消極性地不承認也不否認。當然…最後就自然而然地跟班上的同學漸行漸遠。

對呀，為什麼不能說？

「是……是啊。」我有點不知所措地說，當我知道駱葉霖是他男友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有點怪怪的。

好男人不是有馬子的異性戀，就是不會看上我的同性戀。

葉洛民已經不是前者了，我想……他應該就是後者了……

就算他喜歡男生又怎樣？

他也不會喜歡我的……

不會的……

「那……你……你說你們班的都知道啊？」

葉洛民用吸管攪拌杯子裡的珍珠說：「對啊，哈哈。」

「你們同學真好，都這樣支持你們。」我其實只是說些應對的話語，心中的落寞卻是不斷地膨脹。

「其實……自從我跟葉在一起之後，我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只剩下伊婷沒有排斥我們。」

原來如此，難怪他好像沒有什麼朋友……

不過無所謂吧……

我就算沒公開，也沒什麼朋友……

「那你們一定很辛苦吧。」我想到他和駱葉霖相愛的點點滴滴……

我……

卑劣的我……

心中竟然有一點點嫉妒萌生……

轉而竊喜駱葉霖的離去……

我……

我的心已經徹底腐爛了……

沒救了……

「沒關係啊，這樣才能知道那一些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葉洛民傻笑地說。

「也……也是啦。」

「去年暑假，我跟葉說好要一起上研究所，繼續念同一間。只可惜……這個夢想裡面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喔。」為什麼要讓我聽那些他們過去的海誓山盟，共同夢想……我不想聽啊！我並不想聽啊！

「不過我答應過葉，一定要考上。」

「你一定會考上的。」

「謝謝你。」葉洛民又喝了一口奶茶，看著窗邊的 Dream Catcher 說：「如果不是有這個甄試研究所的目標，我還真的很難撐過來呢。」

夠了……

不要再說了……

聽著心愛的人在說他心愛的人的事……

我沒有勇敢到可以繼續聽下去……

「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吧……」我低著頭說，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支撐下去了……沒辦法了。

葉洛民傻笑地摸一摸頭說：「不好意思，跟你在一起，話自然而然地就多了起來。」

我還是低著頭沒有說什麼。

「真糟糕，我又討人厭了。」葉洛民搔搔頭髮說。

沒有人討厭你啊！

我只是討厭我自己！

「別誤會……我……我只是有點累了想回去休息……。」

「好吧，也該回去了。」葉洛民收起笑容，有點失望地去結帳。

回程的路上，我跟他都沒有說甚麼話。

停好機車，跟他一起走進大門。

想起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那時候的笑臉。

那時我幫他抬書上去，當時我跟他還是兩個毫不相識的陌生人。

經過這段日子以來，跟他已經有所認識……

現在……他早就已經侵入我的心裡，而我……沒想到……如今……我跟他依然像是兩片沒有交集的落葉……

愛情……

我的生命裡，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兩個字……

電梯門開了，我正要踏進去時，聽到站在我身後的葉洛民的聲音。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片落葉，沒有人了解我的想法。我只能隨著風四處飄，看風要把我吹到哪就到哪。」

我愣住了……因為葉洛民說的落葉，是我？還是他？

「直到我遇見葉，我才從徬徨不定的生命中醒來。因為有他，所以我不再漫無目的地亂飄。」

我閉上眼……我的腦海出現了那張照片上駱葉霖微笑的臉……

「我跟他都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我們是永遠不會分開的兩片落葉……。」

停……不要再說了……

「去年暑假，葉他走了。曾經，我難過的也想去死，但是伊婷勸阻了我。她說如果我就這樣尋短見，在地下遇見了葉，葉也不會高興的。」

我的淚水，漸漸地從眼縫中滲出來。

「現在，我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甄試研究所。」

停！夠了！

「那跟我沒有關係吧！」我已經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哽咽的聲音顫抖在空氣中。

「因為我喜歡你。」

什麼？你說了這麼多你多愛駱葉霖，現在既然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你喜歡我？這句話會不會太可笑？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我已經無法思考了。

我轉過身去，不爽地大聲說出：「我不是替補你心中那片死去落葉的代替品！」

「沒有誰可以代替誰，你是你，他是他。你跟他不一樣，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人。」

「那你跟我說這麼多幹嘛！你喜歡我就喜歡我！不用說這麼多以前的事情啊！」

心中的妒火已經讓我失去了理智，我竟然跟一個死人吃醋。

沒錯，就是因為他已經死了，所以我知道，他在葉洛民的心中，留下永遠不可磨滅的痕跡。

「就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才要跟你說這些。那都是我心裡的話，真正的話。」

「不要開玩笑了！我又醜又笨，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你不要再騙我了！」我低著頭留著淚說。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我沒有騙你啊。」

葉洛民走過來站在我的面前說：「葉走後，我又成為一片不知該落在那裡的葉子，直到我遇見了你，我知道……」

他的手指著我的心說：「這裡，是我想落下的地方。」

「騙人……」我的眼睛漸漸被淚水弄得模糊。

「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我才把我之前的感覺都說給你聽，毫不隱瞞。」葉洛民慢慢地靠近我，他的雙手緩緩地抱住我。

我的頭髮可以感受他的呼吸，我的身體可以感受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我的唇……

也感受到了他的唇。

四片紅葉交疊……是幸福的醡醬草嗎？我不知道……

但是……

我知道……

我知道的，我跟他這兩片落葉，終於落下，落在彼此的懷裡，也落在彼此的心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