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8-18 20:24:38冥界

悼亡魂【卷二】

  我又想起一小時前所看到的情景。

塑膠袋有一個破洞,破洞裡露出了一隻眼睛,這表示袋子裡有一個人…不,應該說有一具屍體,那個房客在棄屍…天啊,我怎麼這麼倒楣,居然碰到這種事…不行,一定要離開這裡,然後報警…等一下,萬一是看錯了,那豈不是糗到家…算了,離開就好,不要淌這混水,就當作什麼也沒看見…五點了,那傢伙應該睡著了吧,趁現在趕快跑,先把行李收一收。

  就這樣,我抱持著自掃門前雪的心態,趕緊將衣服和書本放回行李中,想一走了之,說實話,任誰遇到這種事,都會有這種反應吧。

  靠,不會吧,我的沐浴用品全都放在浴室,而浴室就緊鄰那傢伙的房間…不行,不能冒險,如果吵醒他,搞不好會被滅口…算了,就當作丟掉好了…操,護身符,昨天洗完澡居然把護身符放在洗手台上…糟糕,沒選擇了,一定要拿回護身符才行,很少有和我這麼合的護身符…

  行李收拾好後,我有如漫步月球的太空人,放輕腳步,走到門前,然後轉動喇叭鎖,打開門,在漆黑中,將身子往浴室的方向移動,如履薄冰地。

  好像從南極走到北極,風塵僕僕地,身心俱疲地,終於來到浴室…我開始摸黑尋找護身符,當然,摸到沐浴用品時,也會順道帶走…「咚!」不會吧,牙刷掉了…糟了,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呼,應該是沒有,過了半分鐘,他都沒有任何反應…先把牙刷撿起來吧…繼續找,一定要找到…太好了,是護身符,終於找到了…

  「你剛搬進來嗎?」背後突然冒出質問聲。

  我操,他什麼時候站在浴室門口的!

「對,今天搬進來的。」我盡量保持冷靜,雖然已經有一滴汗從額頭上緩緩流下。

「你在刷牙洗臉嗎?」他有如法官在審犯人似的。

  「對,我習慣早起。」說出口後,自己都覺得真是愚蠢的謊言,又不是農業社會,誰會在凌晨五六點起床啊。

  「怎麼不開燈?」他順手將浴室的燈打開。

  「謝謝,我想說不太暗。」這謊言更離譜,我的臉上立刻冒出黑線。

  隨著燈光亮起,我終於看到殺人兇手的真面目。男的,難怪拖得動屍體,高高瘦瘦,長相斯文,表準上班族臉,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實在很難把這種長相和殺人兇手聯想在一起。

  「念大學?」他踏進了浴室。

  糟糕,他開始採取行動了,我必須找東西防衛,可是,我手上只有牙刷啊!

  「對!」

  先敷衍幾句再說。

  「台大?」

  他站到我面前了…靠,背後不會藏刀吧!

  「對!」這種情形下,這是我唯一會說的話。

  他默不吭聲,彎下腰,轉動水龍頭,開始洗臉,而我仍舊拿著一把牙刷,不斷吞嚥口水。

  「學弟,我叫盧信,也是台大的。」他關掉水龍頭,起身看著我,「哲學系四年級,不過快三十了。」

  「呵…學長好,我叫梁世岳,法律系一年級。」

  天啊,我居然和殺人兇手在作自我介紹。

  「另外兩個房客也是台大的,他們昨晚跑去貓空喝茶,等一下我要和他們吃早餐,一起來吧。」

  是怎樣,這個叫盧信的傢伙,是不用睡覺啊,好歹去打個盹,讓我有時間繞跑啊,而且自始至終都是一號表情,看來不僅是殺人兇手,還是心理變態的殺人魔。

「就這麼說定,我去換個衣服,你去客廳等我。」說完話後,他轉過身去,準備回房間。

  我還在想藉口脫逃勒,他居然就擅作主張,沒想到,昨天才遇到一個急性子的房東,現在又見識到做事效率超高的殺人魔。

  「對了,你昨天很晚睡嗎?」他才剛踏出浴室,突然又來個回馬槍。

  「沒有,因為搬家很累的關係,昨晚十一點多就睡了。」

  「哦!」他這次終於離開浴室了。

  靠,嚇我一跳…糟糕,他在釣我的話,我要怎麼脫身啊…

                ----------

「你昨天剛搬進來啊!」

  「對!」這應該是我到台北時最常講的第二句話。

  「你有沒有外號,這樣比較好記。」

  「大部分朋友都叫我水煎包。」

  「水煎包呀…你好,醫學系四年級,劉正棟,名字雖然很正直,但作人不正經,所以大家都叫我歪P。」放下油條後,他伸出手來,示意要握手。

  「你好。」雖然我不習慣和人握手,尤其時油油的手,但總還是要回應一番。

  「歪P很愛看香港搞笑片,尤其是周星馳的,他以後開刀時,應該會像雞姐作爆漿撒尿牛丸一樣,把病人剁成肉醬。」坐在歪P旁的學長開了口,「哲學系四年級,夏啟明,叫我公狗就好了,這是我女朋友,毛毛,姜韶伶,藥學系二年級。」

  「他們是我湊合的,男的帥,女的美,只是公狗一發情,弄得毛毛全身都是毛,超配!」歪P一臉賤樣。

  大家因為歪P的一句話鬧成一團,唯有盧信還是很冷靜。

  「對了,毛毛有時候會去我們那裡住,你不介意吧?」公狗表情有點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原來陽台掛的女生衣服是毛毛的,我還以為是男女混住。」

  「你不知道嗎?」盧信終於開口,「房東只把房子租給男生而已,因為怕女生萬一出事,她要負責。」

  只租給男生,真是特別…奇怪,那抽屜底層的大頭照是誰呀…不要亂想,應該是前房客的女友吧…

  「先說好喔,除非不得已,我以後可不想去你們那種鬼地方。」毛毛說起話來,有點像尖酸刻薄的惡婆婆。

  「怎麼啦,還在想上次那件事。」公狗摟住毛毛的腰,試圖安撫。

  「什麼事?」基於好奇心,我不禁想問清楚。

  「公狗性侵害人家啦!」歪P邊說還邊裝害羞。

  「你腦水腫啦!」毛毛用力推了歪P一把。

  「毛毛說我們那裡不乾淨…」盧信的表情還是沒改變。

  「不會吧,我雖然才住一天,但感覺很好啊。」說完後,我突然覺得嘴巴乾乾的,趕緊喝口豆漿。

  「真的啦,上禮拜四下午,盧信和歪P不在,我和公狗在睡午覺,睡到一半時,聽到客廳電視被打開的聲音,而且頻道還被轉來轉去,就是那種庛庛唭唭的聲音,剛開始沒去理它,想說是盧信還是歪P回來了…」毛毛的表情開始露出恐懼,「…可是,過沒多久,我居然聽到有小孩在嬉戲的聲音,而且還不只一個,有在追逐的,有在說話的,還有在玩電視的…那時候,我快嚇死了,連翻身都不敢,只好不斷用手肘去頂公狗,想把他弄醒…」

  「學長,你有聽到嗎?」我向公狗作個確認。

  「我…」公狗支支吾吾的。

「他早就跑出去買菸了,我是到最後受不了,想說他是不是睡死了,準備翻身要搖醒他,才發現床上原來只有我一個人…」毛毛越說越惶恐。

  「我回去時,客廳根本沒有人,電視也是關的。」

  「那是你進門後,聲音才消失的。」毛毛放高分貝。

  「妳睡昏頭了啦,沒事,沒事。」公狗抱住毛毛,不斷輕撫她的手臂。

  我勒…這是什麼鬼日子啊,先是目睹棄屍過程,再來是疑似住進鬼屋…看來非得連夜繞跑不可了,否則一定會倒大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