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與情花



鄭愁予：「管他一世的緣份是否相值於千年慧根」　

踏入子夜裏情人節要來臨。與其說跟這節日脫離關係，倒應說它不曾和我建立連繫。但想藉節日寫一篇文章，當是借題發揮。張愛玲《半生緣》一書，形容顧曼楨與沈世鈞有此一句：「真愛，總需有點遺憾。」真愛要搬上「遺憾」這詞彙，用以形容的想必是克難煎熬歲月，那管是單戀暗戀相戀歪戀亦好。年輕人對愛情存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都早殖根於心臟深處。無需思索它何時流入思維空間，從一出生本應擕帶這基因。〔除非你是進化論遺留的可憐人。〕一段難捨難離的情緣確實動人，站在月台上彷彿聽到廣播為你哀慟，為撫卹愛情那莫名奇妙或飄渺無蹤。那就是假如人生實在地渡過了青春期，那青春未有全然帶走童年未懂事的稚氣，成就了一場誇耀的笑話。但感覺日覆日地放涼了，混沌中的真我早被錯過，或在汪洋中溜走，或在空氣中散離，或無從逃避地在陽光中蒸發。一縷煙，一絲的迷濛，淡漠在生活上不察覺的機警。人生又焉能遑論能看穿所有？說到愛情，會聯想到那會是珍藏在瓦瓶中雪裏紅。你揭開了蓋板，一陣發揮出來酒氣要溜走，可惡了吧！便是捉，也捉不到。百轉千回反而一無所有。此刻與其以科技量度數據好好研究，總不及以時間猜驗這世緣份。自己呢，本非俊賢士，就維持一套貫徹始終的幼稚。可說是「老土」唯望不落入「俗套」，若然將來如有運氣碰上「他」，旦願他是不曾「開窺」的人。不看他沒有的，就看他身體內能否容下賈寶玉那赤子之心，當然遇見又會是一個偶然。這偶然一詞也玄，玄在推測不出發生在那年。

一夜後，這情人節過後，荒唐地思考未嘗不是樂趣。唐寅《桃花庵歌》：「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此詩與此節無不關係，也可說是不無關係。這情花斑斕節日，這西方社會帶來的情人節。電視和報章連串攻擊下，抓不到半點情趣，我和時代是脫節了。就只聯想起《傾城之戀》最後一章的一句．現在藉此把該韻律放在情人節之：「到底是情人的緣份成完了節日，或是節日成全了情人的緣份？」有誰曉？說盡半生仍未能有確認的答案，愛戀本為不可理喻的事情。前一夜渡過了沒情人縈迴身旁的第二十個情人節。滿目的情花未勾取過心泉半點漣漪，本來那並不詩情畫意。現實一點來說，鮮花旁邊最好也結伴上一盒紙巾，若是茉莉花香的柔軟紙巾就更好。那麼就可以戲劇性的擁著擠著感動地哭一大場嗎？哈！這也胡鬧，紙巾的作用只是抹煞風景以及氣氛，簡單而言是用來應付鼻敏感罷了。看著花瓶中失水的情花，俘虜了多少花魂？世事本無對錯黑白，都是後人自行安上的名字。花下，做個南柯做個莊周，好歹覓得一夢。

情花與桃化，相襯不相襯。由它吧，不是無花便好。



雜記：夜內執筆又是一首詩。看到琳琅滿目的玫瑰，而引發靈感的。










另附一篇隨筆：說話

什麼是為藝術？本並非藝術家，稚拙地推測這門學問就遠在天邊，反之，亦近在眼前。說話，正是藝術。出自口中的語言跟沾墨落紙的又不一樣，相異在何處？現暫不詳述。就只說一說說話吧。

不論是粗話或是文話，能使聽者反覆推敲、輕輕細嚼，都是一句好的說話。出於口，沒太多時間可以省覽與糾正語言色彩，要靠的便是昔時經驗的操練。經驗造就一只好嘴巴，也依仗說者的才華以及其內在的品性。是慎言、是妄語，倒有不同的準則。說者若著力太輕，聽的也無心纏彌，好像風過後的一陣清涼。相反著力過重，令人不其然厭棄，管不著聽什麼說教意味。能說得雄渾有力，同時婉然親和，一方面堅守固我立場明確而不搖，另一方面能搧攝聽者的魂魄，何嘗不是一番好說話。這一門藝術說難就難在此處。當然說話也要視乎說話的環境與現象：在夜闌昏黃燈光下，倚坐著尖東海旁，飽覽維港景緻之餘，能聽到那位放在心上的心上人彈撥結他奏一首情歌，情深款款的氣氛，管他是口吃或是窒礙無言，是經典或是古老，留在聽者心中的早已是一場難忘的藝術。

尚未能知曉這門藝術的領域，唯有做一位門外漢窺探說話的世界。


註：時間關係，以至文章只成為斷章殘句…… 實非所願。
板主有要事在身，〔正值高考時分〕就暫不張貼新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