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秋的夏日午後,
逼人的暑氣已不知於何時消逝了。
香蒲、桅子、小蒼蘭、露兜葉、萍蓬草,東一叢,西一簇的盛放在庭院裡,
隨著似有若無的微風輕輕的擺動枝葉。
相當怡人的天氣。
陽光微斜的照進窄廊。
博雅和晴明正對坐著喝酒。
酒是博雅帶來的,而一旁冒著香氣的烤野菇則是博雅來臨時就已經準備好了。
應該是式神烤的吧。
在夾起野菇時博雅曾隨口咕噥一句,
晴明只是輕輕唔了一聲。
兩人就這麼無言的對飲了一陣。
[應該可以說了吧?] 晴明白皙細長的手指夾著酒杯,緩緩放回桌面。
粉紅的雙唇隱含著微笑。
[唔…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博雅跟著放下酒杯。
不知是酒氣,還是被人發覺了心事,博雅臉上浮出一片紅暈。
[剛才在來的路上遇見了超子小姐…]
[兼家大人家的女兒?]
[是的…等等,晴明,你別笑,重點不是這個。] 博雅抓了抓頭,似乎頗為困窘。
[其實也不算是遇見…]
[也不算是?]
[我只聞到香氣而已…]
[香氣?]
[茉莉花的香氣…晴明啊,你還記得兼家大人和他的寵妾那件事嗎?]
[嗯…]晴明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當時因為這件事,我和超子小姐有過一面之緣,在簡短的談話中,超子小姐曾告訴我她十分喜愛茉莉花,即使乘車出門,也會在車門旁別上半開的花朵,如此一來,便可以時時聞到它的香味…]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窘境,博雅滔滔不絕的說著
[在來時的路上,有一輛牛車經過我身旁時,從車上傳來陣陣花香]
[車上別著茉莉花?]
[正是]
[然後呢?]
[就這樣。]
[就這樣?]晴明帶著揶揄的口吻說。
[唔…晴明...我的意思是,本來就這麼走到你這來,也會有很多牛車擦身而過,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吧?]
[不錯。]
[也會有很多人經過身邊..還有路邊的景物…可是我聞到了茉莉花的香氣,便開始注意起那輛牛車…在這之前,我的眼中那只是一輛普通的牛車而已…]
[好像有什麼事改變了,又好像沒有…晴明,你不覺得這很奇妙嗎?]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博雅舉杯一飲而盡。
[不簡單!]晴明微笑著注視著博雅。
[什麼不簡單?]
[這正是咒的根本原理呀!]
[……….]
[宇宙中的事物,之所以存在,說穿了,也只是純粹的存在而已,但因為有了咒,事物便有了意義。]
[這跟我說的事有什麼關係?]
[當你聞到茉莉花香時,心中想起了超子小姐吧?]
博雅的臉忽地漲紅
[也不是想起她…只是想起她曾說她最喜歡這花…]
[總之,當你心中起了這樣的念頭,就是在下一種咒,那茉莉花在你眼裡已經不是原本的茉莉花了。]
[不,還是沒有變呀!唔…不過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說有變也是有,說沒變也是沒有,在別人眼裡,它仍只是一朵普通的花,能夠看出不同的,只有博雅你一人而以。]
[這..這是因為我對它下了咒的關係?]
[不錯!明白啦!]
[不!我完全被搞糊塗了!]
博雅用力吞下一口口水,看似正努力思索晴明的話。
[我記得你說過,除了下咒,還必須要有承接咒的東西。]
[正是。]
[那麼,我是那個下咒的人,那麼…是什麼人..唔..什麼東西..承接了我的咒?]
[還是你自己。]
[咦?!]
[當你看見或聞到茉莉花香,便不由自主的對自己下咒,是博雅的心,承接了這名為”思慕’’的咒。]
[啊!]
博雅若有所悟的大喊出聲,
[原來你在取笑我!]
[沒這回事!]
[剛才說的都是騙我的吧?]
[沒有。]
[你只是想把我騙得團團轉好藉機取笑我而以吧?]
[我說了沒有呀。]
[可是你在笑。]
[一直都是這樣子的呀。]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笑我。]博雅悶悶不樂的斟滿一杯酒,再次一飲而盡
[呵呵。]晴明忍不住真的輕聲笑出來。
太陽已漸漸向西落下,天邊滿是淡紫色,淡粉色,淡紅色的雲朵。
餘暉柔和的灑落進窄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