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巴黎法國梧桐般的秋意
妳從遠方來
讓九月無聊的開學日，突然
增添了三分浪漫七分好奇的新意
妳羞怯如臨崖迎風款擺的一株百合花
那樣站在二百多人的眼光裡
就從一句生澀的大─家─ㄏㄠˊ─開始
換得妳長達七個月的
台灣經驗

No English！我們總是交談
在輔導室在圖書室在遠遊的車上
用言語用紙筆也用眼神
妳總是發問，於是
日常慣用的
每個字與辭都開始需要意義
每個節慶都開始需要典故
從教師節中秋節到重陽節
從冬至湯圓到新年紅包
是妳讓我記起，夢周公
其實是一個老者的終身之憂
而流洩在李白床前的那片如水月光
或許也開始讓妳想家的床舖
起航

妳總是驚訝
我們怎麼都知道小紅帽和灰姑娘
為什麼妳卻不知道虎姑婆和老鼠娶新娘
我們的古人折柳送別
我們的牛郎和織女銀河相隔
而妳卻說起，在法文裡
柳是多愁善感愛流淚的樹
銀河則終將流淌成一條牛奶之路

小鎮行過，妳的
雪膚藍瞳及麥黃色的髮
總讓整條街對妳行注目禮
從最初的靦腆到後來的從容
妳學會聳聳肩膀笑著說
外國人在這裡真稀奇
當妳越來越嫻熟中文與筷子
越來越喜愛週遭的人情與料理
妳大西洋岸的朋友卻發現
怎麼連妳說話的腔調都有了
台灣味

春天來了之後
數學和物理所構築的世界
讓妳決定提早離開這島嶼，歸去
回到妳十八歲該有的常軌裡
當木棉全部離枝，桃花心木開始落葉
無端多雨的日子，竟讓四月彈奏起秋聲
幾番蕭蕭又颯颯，匆匆又忙忙
竟就這樣道別了。妳離島那日
我課堂上掩卷悵然獨語
唉，居然未曾跟妳說起清明與端午
未曾讚美妳朗誦法文詩歌的語調
其實帶有幾分江南女子吳儂軟語的況味
──2007/4/25

後記：

期望自己能夠於今年九月，進入巴黎某所知名大學主修數學與物理學的凱莉（Caroledfr），三月中旬接受父母親的建議，決定提前回法國準備申請大學入學資格的相關事宜。４月１０日，凱莉跟家人一起完成開車環島旅行的夢想後，搭上班機回國，正式結束了她在台灣學習華語文的生涯。回想這七個多月來的師生互動，表面上是我們教會她聽讀說寫華語文，其實骨子裡，就如我的老師所言，「小孩子與外地人是哲學導師」，事實上是她教會我們重新去思考、了解自己的語言與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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