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17 17:16:51阿喵多瓦

消失的女人(I)

公元3100年。

地球聯合國的報告指出,人類中有精神疾病人口在增加之中,值得注意的是,精神疾病者的出生似乎和環境毫無關聯,窮人和富人中生出精神病者的機率完全一樣,也和種族無關,白種人、黃種人和黑人也都有同樣的機率,他們雖然看上去和一般人沒有任何不同,可是他們事實上對環境的變化特別敏感,而且因為耳朵附近的肌肉比較鬆弛,所以聽力特別的好,他們能夠輕易感受他人的思緒,容易看透一個人的本質。而這種病與地球人一直以來是宇宙中孤立的種族,數億年近親通婚的結果,因此聯合國鼓勵地球人與其他星球的種族通婚,此外還發展出尖端的基因科技,來孕育新品種的人類,從此,人類不是從母體生產出來,而是像供給食用的雞鴨一樣從工廠的生產線上製造出來,小孩子透過試管培育、由瓶子中傾倒而出,還是胎兒時,育種中心人員便不斷用化學藥品控制智能發育、身體成長,決定所處階級,傾倒之後還需接受睡眠教育。直到成為一個完美被社會所用的人。

這時的人類社會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基因烏托邦,基因技術高度發達,生小孩的事情幾乎完全由生命工廠來負責。在一條條生命流水線上,首先進行基因設計,然後在人造子宮中孕育成長。地球上的男男女女從繁衍後代的傳統職責中徹底解放出來,盡情体驗著性愛的樂趣。只有在蠻荒之地才能見到大腹便便的孕婦,而這種懷胎十月的自然生育方式早已被文明世界嘲笑為動物行徑或禽獸行為。

Wormhole是從母體出生的小孩,這一點先天的不足讓她從小就很吃虧,因為她就患有一種專屬於地球人下流的癡病。有一天父母外出回來的時候,發現六歲的她一個人躲在高高的衣櫃上面,膚色變得有點蒼白,並且不肯下來。

衣櫃附近沒有桌子或是椅子,她的父母到最後還是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麼爬上去的。
晚餐時間到了,她還是不肯下來。Wormhole的父母很生氣,但是一點辦法也沒有。Wormhole甚至不肯從衣櫃上下來睡覺。

從此Wormhole便在衣櫃上面生活。從櫃子上她可以看見一切家裏發生的事,有時候她睡看看書,或是聽聽音樂,但是她絕對不下來。

她的父母想想盡方法引誘她下來,他們買了一隻可愛的機械狗或是其它的玩具,或是故意大聲討論著要去聽從冥王星來的聲樂家的音樂會,或是要去參觀舊太空時代的航太展;他們又請來的頂尖的心理醫生和Wormhole談話。Wormhole每次都很注意聽,很配合的回答,有時候還會跟著討論,但是只要其他人不問問題,她也就不說話。

有好幾次他們不管她的哭鬧硬是把她從衣櫃上抱了下來,但是來到地面上的她不吃不喝,越來越憂鬱,父母怕她死掉,只好又把她放上去。

她靜靜地坐在衣櫃上,注意觀察下面的動靜,感覺時間的流逝。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

有一天她聽到父母在討論她到了應該上學的年齡,她便從櫃子上跳下來。雖然摔傷了膝蓋,變的更蒼白,但是從此回到地面上,過著像一般正常人的生活。

因為她的癡病,所以她對某些她感興趣的事物特別容易癡迷。父母為了讓她開心也就順她,不管其中的經濟效益,所以當與她同年齡的女孩子都在補習航太工程、學火星文的年紀,她卻被默許窩在圖書館看書,然後她開始寫一些自己有似懂非懂的東西。

她的作品沒有什麼人生大道理,怎麼也超越不了她身邊的事物,非常微不足道也非常可怕,因為她對人性落差與荒謬的了解,所以她的作品讓人感動,但是並不舒服。

她連sin、cos 這些基本的幼稚園程度的數學計算都不會,就是爬格子寫文章還行,她以創造為樂,以自身的文字技巧為榮,於是就越發越寫的理直氣壯了。

有時候她寫的太順手,忘了這並非真實人生。另有法令,統領此地。一瞬間可以隨她所願盡情延續,可以,如果她願意,沒有葉子會違背她的旨意飄落,沒有草葉敢在句點下自行彎身。一個害羞內向的人唯有藉著這種方法才能接觸世界,處理這世界上一些沉澱在她心中無法向別人訴說的瑣事。

她臉皮薄,自尊心又極高,她自己是明白的。

對一般地球人而言,肉體先到,然後才有文字;但是對她而言卻是文字先到,然後具備觀念形象的肉體才極不情願的珊珊來遲。於是,別人的期待、自己的期待,或是自己的身體,不管做什麼,她總是徹底的,慢了半拍。

但是在地面的生活也讓她學到一些東西,那就是社交禮儀與穿著。她被教導成某一種地球人都應該依循的狀態,她會順著這種狀態成長、社交、結婚、老去。

她穿著緊身的衣服與長裙,穿著不方便的高跟鞋,加強的女性性感的力量。受到那
時候地球上已販賣出十億個三圍三十八、十八、三十四的人造芭比影響所及,使美麗的女人被定義成像可口可樂瓶子的曲線一樣的身材;人造芭比那太多華麗的衣飾,給予小女孩一個體面的女人必須成天在身上臉上脫脫穿穿、塗塗抹抹地才能受人歡迎的暗示。她還學會談話技巧,不能亂發脾氣,保持良好的教養。而且要能優雅的從事一切的活動,沒有服裝負擔的感覺。


她愛上那個名為Quark的地球人與水星人混血的男人也是因為癡病。Quark對她也頗為癡迷,畢竟她是一個美麗的女孩。那男人的文筆不差,富裕的家境不會像時下的年輕人一樣為利是圖,他會裝可愛討好女孩子,電影、藝術、音樂的才藝又略有涉略。總之,看起來是符合Wormhole期待的伴侶類型。

稍微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個對大多世事無動於衷,卻又很容易沉迷,什麼事都可以有感而發的人。

Wormhole跟他約會的時候,不管談論什麼話題,Quark似乎總是在看著別的什麼地方,或是聽著別的什麼,於是當Wormhole覺得無趣,嘎然而止時,慵懶悶濕的午後,雨下個不停,在一段時間的沉默後,他又似乎想起來地對Wormhole說「接下去說啊!我正在專心聽著。」

於是Wormhole又接下去說,說了些什麼,她自己也不相信,在大雨的沖刷中她的皮膚有如大理石般的光潔。

Quark第一次看見她是在一家餐廳,他匆匆瞥見她很有魅力小小的臉,還有不是很整齊的牙齒露出略長的虎牙,細細長長的身軀,一見之下,他驀地像是想起了什麼或是什麼人,但只是個淡淡的影子而已,稍縱即逝。

但他已經想到是誰,一個他學生時代認識的地球人,Cygnus X-1,一個高高瘦瘦亞利安人種的男生,他有大大的眼睛,細長的身軀沒有累積任何過多的脂肪,但是很結實,隱約浮出靜脈與肌肉的痕跡,乾乾淨淨的臉,還有典型倒三角的身型。所以,面對他時,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都會打從心底認為世界上有一些美麗的事物値得去愛惜。

Cygnus X-1和Wormhole一樣是從母體出生的。未經人工雕琢,一樣很有魅力小小的臉,還有不是很整齊的牙齒露出略長的虎牙。

Quark想起來了。

Cygnus X-1對學業不是很在意,他必須打完全為自己的生活打工,然後假日
Cygnus X-1和Quark常常一塊到夜店去,挑上兩個結伴同去的女孩,和她們聊天、喝酒,然後就把她們帶到賓館去做愛了。Cygnus X-1並沒有聊什麼特別的話題,但是他是個聊天高手,只要一和他聊天,大部分的女孩們都會很佩服他,被他的話吸引住,他既親切又機靈,女孩們和他在一起,都會覺得很愉快。不知不覺中就喝得酩酊大醉,最後就和他上了床。

再加上他人又長得英俊,又很聰明,不時會用像忠犬一般烏黑的無辜雙眼凝視著對方,彷彿在渴求著憐愛,照顧起來又特別麻煩,所以往往會激起女孩子想照顧他的母性特質。

有一次Cygnus X-1難得的來上課,Quark就癡癡的看著他後頸細緻柔軟的胎毛整整一節課。Cygnus X-1的美麗,而且美到乏味,不禁讓人想起三島由紀夫小說『禁色』裡的那位似古希臘雕塑般俊秀但膚淺的美男子。

Quark開始沉迷和崇拜身體,包括自己的和Cygnus X-1的。這時Quark,會炫耀身體或對身體的缺憾產生真切的認識,他開始有意識地鍛鍊,開始上健身房,為了一塊胸肌或腹肌。

Quark效忠於Cygnus X-1,一晚又一晚的跟他在一起,還不時的帶Cygnus X-1去永遠都去不起的昂貴餐廳,這比他以往建立的友誼要長久的多。

如此這般,Quark陪他找陌生的女孩讓他睡過三、四次後,Quark便開口問他。

「這種事不覺得太空虛了嗎? 」

「你會覺得空虛的話,表示你還是個善良的人,真是可喜可賀哩!」Cygnus X-1說道。

「到處和陌生女孩睡覺,當然不會有什麼收獲。只有疲憊、自鄙而已。那你為什麼還這麼拼命地做?」Quark有點生氣。

「這很難解釋。在大部分正常的時間,男人上床永遠只需要一個地點,女人上床需要一個理由,但是一到黃昏,女孩會到街上來放蕩呀,喝酒什麼的。她們要求某種東西,我也正好可以給她們。做起來很簡單嘛!」 Cygnus X-1說。

「我從沒有這種感覺,不太能體會。搞不清楚那是什麼玩意兒。」Quark笑道。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不要的話,就別這樣扭扭怩泥的,這樣很討厭。你既然決定要走就走吧?」Cygnus X-1說。

Cygnus X-1認為女人所擁有的性魅力、嫵媚的本能,以及所有牽涉到性的才能,都是女人無用的例證。有用的東西不需要這種媚態。男人被女人所惑,是一大損失,亦是附加於男人精神層面的污辱。女人沒有精神層面,只有感性。所謂崇高的感性,真是笑煞人矛盾,就像是剛脫蛹成蟲的絛蟲一樣。偶爾顯露的母性,崇高得令人驚訝,但和精神並無關連。那只是生物學的現象而已。

Quark有點佩服他、欣賞他,或者說是喜歡他吧!Quark跟著他,開始第一次抽煙、賭博和嫖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