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兩樁〉

第一件

　　他給了我一堆資料，當中有人名、公司名、電話、地址、電郵等等聯絡資料，這是他的「電話簿」。千萬的資料，陌生的組件，重複的動作，無數的字詞，跳動的畫面，究竟存在著什麼意義呢？

　　他的腳步聲迫近，「咯．．．」永遠都是從不鬆懈地快步的走過來，那是絕不可在他的眼線範圍內懶惰的聲音。自從他買了新電話，就常問我：「打到哪裡？」那期待的眼神活像小孩手拿著棉花糖眼看著波板糖，我撥動一下桌面上的檔案夾，說：「很多。」他每天都會增加他認識別人的數目，我手頭上的工作猶如大海。

　　反觀我的「電話簿」，是薄薄的本子，小小的，收藏在錢包內，大抵已用上了三、四年，大概還剩下五、六頁，大致記載了二十多人的聯絡資料，可笑的是，有些人，我已忘了他們是誰；有些雖然是認識，卻年多兩年沒有聯繫，突然聯繫，更覺突兀；而且我很少聯絡朋友，最多的是璁及俊，前者是我的愛人，後者為了樂團的事，不得不多聯繫。我媽常說我孤獨，也許在此已明顯地反映了出來。

　　於是我想，他真的能將所有「電話簿」上的人都熟稔嗎？想到這裡，我總是有些納悶，卻不知為何。

第二件

　　前幾天，我碰上一位大學同學，當年她慶幸考取了母校的研究所，多年沒見，我原以為她學成歸來。傾談之下，原來她只是上了幾天的課，就退學了，回到澳門工作，原因是她覺得不適合，我感到可惜，母校的研究所難考上是人盡皆知，不過人各有志。回到澳門，她當了保險從業員，當然不會錯過多一個客人的機會。某天中午，她約我吃飯，言談間，她想我買她公司的基金，我一直都知基金的「風險性」，我婉轉地拒絕，當然答應了幫她買旅行保險（如有旅行的話），留一個希望給她，不知是好是壞。她提供了許許多多的投資經驗，也將她所認為利用物質所能堆砌及抬高社會地位之看法告訴我，談了良久，不知不覺我有點動搖了。有些感覺，原來在歲月與現實的沖洗下可以蕩然無全，從前的青澀，現在已換上金錢的腥臭味。在快要分別的路上，我問她每天要見多少客人，她說三個，我說您見了我一個，是不是剩下兩個呢？她說：「下午還有一個客戶要見。」說再見後，她消失於人海之中。

　　一個商業社會，要賺大錢，就要人面廣闊，相信這是不變的定律。我最近常想，她真的可以了解所有約見過的人嗎？清楚他們的內心世界嗎？真正明白他們需要什麼嗎？有可能這些連當事人都未必知曉，麻木跟隨風氣及金錢蒙蔽眼睛，良心在利益的後面，遮掩著新鮮的空氣。所以，我想，動搖的原因，就是因為很多人都是這樣。

　　於是，老實說，我常動搖，自信與堅持很脆弱，那震耳欲聾的巨大，卻是自卑與貪婪。


二零零七年十月二十一日


圖片解說：
拍攝者　：我
拍攝地點：大堂附近
拍攝時間：二零零七年九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