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零碎印象 >

　　那天課室裡有一隻蝸牛，在牆上，別班送給我們班的禮物。

　　我們拿水餵牠，希望牠生存下來不要死亡，擔心了幾天，您終於挺胸無畏地將牠放生在課室前的草叢中，那時正是初相識的天氣。後來我們去青洲裡面的攤販買星洲炒飯，夠鍋氣香噴噴，我們也是餓久在發育的學生們。

　　「我現在在看巴金的<家>、<春>、<秋>，您呢？」
　　「我在閱讀查爾斯．狄更斯的<雙城記>，很好看，您有時間一定要看。」
　　我回答一個好？還是一個吱唔？

　　您現在在哪裡？在讀書還是在工作？找到您心目中的女神了沒有？自從大一，我來探望您，您來探望我，之後，奇怪地您我都消失得無影無縱，同窗三年的光陰飄散到天各一方。

　　小城細小，不過龐然。

　　從前我喜歡打一位同學，他很肥，體育課之後的他會有陣陣酸臭味傳出，令人作嘔，人人愛打他，我也跟著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聽說他當了警察，聽說他那惡臭的身體不斷發酵，聽說他變了人父，聽說他將頭猛烈的撞向工人球場的龍門欄杆都不會喊痛暈到。

　　工人球場的塵土飛揚已非以往的塵土飛揚，那些真正的工人此起彼落，興建一座會賺錢的活死物。當年一群與我無關的年青小伙子什麼也不畏懼跑來跑去地鬼混著？印象中的影子，我跟蹤著，卻摸不到昔日的塵埃。

　　重視成果的適者生存心態讓人無機會看清身邊掠過的一點便徐徐死去，在婉惜與麻目之間活著。

　　她頭髮的長度及腰，看起來有點恐佈，被人笑為「碧血青天楊家將」。

　　「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從前沒有人約過我，之後有了。
　　「我要補習。」

　　升班前的最後一個眼神，由六十二人的陣容，改裝成四十二人一班，面容消逝來不及珍惜，抓不住一絲剩下的眼神，是因為之後沒有太多的想起。

　　什麼時候有上課的鐘聲？什麼時候下課？一節課是多少分鐘？珍珍是一元五角還是二元三角？一瓶加林山水仍是一元五角？在勞校對面的炒麵的檔口仍在？以前有壽司買的瑞昌已變成了卓悅，那天還跟他買朱古力。四樓的CD Shop給我留下青澀的氣氛。學校的操場還是小學六年級時的廣大陰深。高中課室的位置在哪裡？一是在地下最旁邊的一間，二已想不起了，三是頂樓鐵皮屋的第一間。校長有一個獨立出來的祈禱室，有一條樓梯上去的，詭秘非常，只是匆匆的一秒，便不時的浮現出來。想到這裡，又想起大學的圖書館，上月回學校，沒有抓住機會入去，於是這一刻的圖書館，還有圖書館後面的街道，仍是十八至二十二歲的態度。

　　畢業照，在我旁邊頭上生跳蚤的女孩，那時她站在右邊，我就一直慢慢向左邊的同學靠，左邊的同學是誰？在小食部買五毛子朱古力威化餅，用紅色紙包裝著的，可記得她的味道？東亞運青少年中心的Band房，剩餘讓我留戀的膠質氣味，上星期消逝了，沒有太多人想起。

　　好幾天的夢，存在或消失於我的感覺範圍。看來，我們在不同的地域接觸著非一樣亦大約相似的事物，互相感覺的時候，是臨離別前的模樣，有時褪色得剩下可遙不可及的燦爛印象，有些唏噓，有些歡愉。


二零零六年一月四日，澳門

圖片解說：

拍攝者　：我
拍攝時間：二零零五年七月十日
拍攝地點：澳門快艇頭里（滿有回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