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19 14:11:48somergg

詩殤流詞─《漁家傲》



                           詩殤流詞─《漁家傲》

 

漁家傲,詞牌名,北宋流行,有用以作“十二月鼓子詞”者。《清真集》入“般涉調”。雙調,六十二字,上下片各五仄韻。漁家傲也是曲牌名,南北曲均有。南曲較常見,屬中呂宮,又有二:其一字句格律與詞牌同,有只用半闋者,用作引子;另一與詞牌不同,用作過曲。表明自己徹夜未眠,徘徊於庭。“將軍白髮征夫淚”,由自己而及征夫,總收全詞。愛國激情,濃重思,兼而有之,構成了將軍與征夫複雜而又矛盾的情。這種情主要是通過全詞景物的描寫,氣氛的渲染,婉曲地傳達出來,情調蒼涼而悲壯。這首邊塞詞表現將軍的英雄氣及征夫的艱苦生活,也暗寓對宋王朝重內輕外政策的不滿。

 

  

                范仲淹《漁家傲·秋思》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

             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

             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羌管悠悠霜滿地。

             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漁家傲·秋思》是范仲淹在西北軍中的感懷之作。范仲淹于康定元年(1040年)至慶歷年(1043年)間,曾任山西經略副使兼延州府(今陝西延安)知州。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諡號文正,北宋偉大的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慶曆新正改革的主持者。

 
范仲淹生活的後期,邊境多事。寶元元年(1038),西夏的元昊公然叛宋。仁宗康定元年(1040),范仲淹以龍圖閣直學士與韓琦經略陝西,擔任西北邊境的防禦工作,一時號令嚴明,對西夏形成了大的威懾力量。以至於邊民有"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範,西賊聞之驚破膽"的俗諺。直至慶曆三年(1043)被召還朝廷,范仲淹在西北邊疆四閱寒暑。這首《漁家傲》就是作于邊帥任上。時年約五十二歲。據魏泰《東軒筆錄》卷十一記載:"範文正公守邊日,作《漁家傲》樂歌數闋,皆以'塞下秋來'首句,頗述邊之勞苦。歐陽公嘗呼窮塞主之詞。"可惜現在只存這一闋了。

 
上闋勾勒邊塞風光,用筆簡練,而境界蒼茫悲涼。"四面邊聲"三句是名句,分別從聽覺和視覺的角度寫出了邊塞的自然地理特徵和軍旅氣氛。下闋直接抒寫思念親之情。"燕然未勒歸無計"與王昌齡"不破樓蘭終不還"類似,表現了殺敵報國、建立功勳的願望和思親念的複雜情懷。

 
《宋史·范仲淹傳》說他"每感激論天下事,奮不顧身,一時士大夫矯厲風節,自仲淹倡之"。而他在慶曆三年(1043)召拜參知政事後,"會邊陲有警,因與樞密副使富弼請行邊"從詞史上說,此詞沉雄開闊的意境和蒼涼悲壯的氣,對蘇軾、辛棄疾等也有影響。范仲淹的《漁家傲》變低沉婉轉之調而慷慨雄放之聲,把有關國家、社會的重大問題反映到詞裏,可謂大手筆。

 
范仲淹守邊時,作《漁家傲》歌數闋,皆以“塞下秋來”首句,頗述邊之勞苦,歐陽修嘗稱“窮塞主”之詞云云。現僅存一首。起句“塞下秋來風景異”,“塞下”點明了延州的所區域。當時延州西北邊地,是防止西夏進攻的軍事重,故稱“塞下”。“秋來”,點明了季節。“風景異”,括地寫出了延州秋季和內地大不相同的風光。作者用一個“異”字括南北季節變換之不同,這中間含有驚異之意。“衡陽雁去無留意”。雁是候鳥,每逢秋季,北方的雁即飛向南方避寒。古代傳說,雁南飛,到衡陽即止,衡山的回雁峰即因此而得名,所以王勃說:“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滕王閣序》)。

 

詞裏的“衡陽雁去”也從這個傳說而來。“無留意”是說這裏的雁到了秋季即向南展翅奮飛,毫無留戀之意,反映了這個地區到了秋天,寒風蕭瑟,滿目荒涼。下邊續寫延州傍時分的戰地景象:“四面邊聲連角起”。起謂“邊聲”,總指一切帶有邊地特色的聲響。這種聲音隨著軍中的號角聲而起,形成了濃厚的悲涼氣氛,下片的抒情蓄勢。“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上句寫延州周圍環境,處層層山嶺的環抱之中;下句牽挽到對西夏的軍事爭。“長煙落日”,頗得王維名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之神韻,寫出了塞外的壯闊風光。而“長煙落日”之後,緊綴以“孤城閉”三字,把所見所聞諸現象連綴起來,展現人們眼前的是一幅充滿肅殺之氣的戰地風光畫面,隱隱地透露宋朝不利的軍事形勢。

 
下片起句“濁酒一杯家萬里”,是詞人的自抒懷抱。他身負重任,防守危城,天長日久,難免起關之思。這“一杯”與“萬里”數字之間形成了懸殊的對比,也就是說,一杯濁酒,銷不了濃重的愁,造語雄渾有力。愁皆因“燕然未勒歸無計”而生。燕然,山名,即杭愛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漢和帝永元元年(89),竇憲大破北匈奴,窮追北單于,曾登此山,“刻石勒功而還”(《後漢書。和帝紀》)。

 

詞意是說,戰爭沒有取得勝利,還之計是無從談起的,然而要取得勝利,更不易。“羌管悠悠霜滿地”,寫夜景,時間上是“長煙落日”的延續。羌管,即羌笛,是出自古代西部羌族的一種樂器,發的是淒切之聲,深夜裏傳來了抑揚的羌笛聲,大地上鋪滿了秋霜,耳聞目睹盡皆給人以淒、悲涼之感。下句:“人不寐”,補上句,表明自己徹夜未眠,徘徊於庭。“將軍白髮征夫淚”,由自己而及征夫,總收全詞。愛國激情,濃重思,兼而有之,構成了將軍與征夫複雜而又矛盾的情。這種情主要是通過全詞景物的描寫,氣氛的渲染,婉曲地傳達出來,情調蒼涼而悲壯。這首邊塞詞表現將軍的英雄氣及征夫的艱苦生活,也暗寓對宋王朝重內輕外政策的不滿。

 


                 王安石
 《漁家傲》


           燈火已收正月半,山南山北花撩亂。 
           聞說洊亭新水漫,騎款段,穿雲入塢尋遊伴。

 
           卻拂僧床褰素幔,千岩萬壑春風暖。 
           一弄松聲悲急管,吹夢斷,西看窗日猶嫌短。


這首詞是王安石退隱之後定林院生活的一個剪影式寫照。上片王安石寫一次騎驢春遊,起拍二句點明節令,描繪鐘山春意盎然的景象。燈火,指元宵節彩燈。宋時元夜燈節,熱鬧異常。蔡絛《鐵圍山叢談》:“上元張燈,天下止三日。”當時收燈後,又有出城探春的習俗,而江南孟春,不同於北方,往往收燈後便已芳草如茵、春意滿野。而鐘山一帶,竹木蔥蘢,萬花競秀,景色更誘人。“撩亂”,寫出山花爭奇鬥豔,撩惹行人。“燈火已收”而山花滿眼,用筆正所謂掃處還生。這二句,即寫了江甯附近的季候特徵,又點出作者居住的山中環境。美景良辰,引逗起詞人覽賞春色的興致,於是筆鋒一轉,由“聞說”領起以下三句,寫洊(jiàn)亭之遊。洊亭鐘山西麓,溪水青青,花木如繡,是作者喜愛游賞的風景勝地。王安石《馬死》詩李壁注引《建康續志》雲:“金華俞紫琳清老,嘗冠禿巾,掃搭服,抱《字說》,逐公之驢,往來法雲、定林,過八功德水,逍遙洊亭之上。”“新水漫”,說明是雨後,經春雨洗禮,郊原格外清新。

 

款段,馬行遲緩貌。語出於《後漢書。馬援傳》“乘下澤車,禦款段馬”,李賢注:“款猶緩也,言形段遲緩也。”後借指駑馬。這裏作者實用以指他所騎的毛驢,亦取其“形段遲緩”之意。作者退居江甯時,神宗賜他一匹馬,後來馬死了,他外出旅遊就騎毛驢。“蹇”謂蹇驢。魏泰《東軒筆錄》卷十二載,王安石江寧,“築第于白門外七裏,去蔣山亦七裏,平日乘一驢,從數僮游諸山寺。欲入城則乘小舫,泛潮溝以行,蓋未嘗乘馬與肩輿也。”這次正是騎毛驢野遊,心閑意靜,恬然自若,什麼升沉得失、堯桀是非,仿佛早拋至九霄雲外,其精神超然塵外。定林寺左右,峰巒複遝,後環屏風,前障桂嶺,其間雲霧繚繞,跨驢繞行山徑,時要通過雲層,故曰“穿雲”。山間穀壑毗連,四周巒嶂如屏,形成不少花木叢生的天然塢堡,如定林寺附近有道士塢,洊亭附近有桃花塢等。

 

詞人行經此種地帶,不免停轡徜徉,訪勝探幽,故曰“入塢”。才行高岡,又入低谷,故曰“穿雲入塢”。不畏雲霧迷茫,不避穀堐低濕窈深,不計山路崎嶇回環,而去尋訪遊伴,探奇覽勝,一句中連用“穿”、“入”、“尋”三個動作詞,充分表現了詞人一心尋春的濃厚遊興,描繪出他自命“山野之人”的生活情趣。下寫僧齋晝寢,詞人遊興已盡,依然回歸山寺,就床而臥。過片另起一意,意脈不斷。卻,還也,仍也。上寫遊山,此寫憩寢,事有轉折,故用“卻”字。

 

因為孤身棲居山寺,故要拂拭僧床,撩起白色的帷帳。“僧床”、“素幔”,寫明作者生活清寂雅素,也突出了寄身山寺的生活特點。“千岩萬壑”承上“山南山北”,“春風暖”回應“正月半”。值此東風駘蕩,春光融融,詞人怡然自適的心境也仿佛與大地春色融契而為一,加之遊山的困乏,於是他漸漸沉入靜謐而深穩的夢中。不知何時,山間的一派松濤之聲,把他從酣夢中驚醒,抬眼望去,紅日照臨西窗,而詞人的睡意猶未足。煞拍三句寫夢醒。“悲急管”,謂松濤猶如急切的笛聲,深山中嗚咽地悲鳴,仍切山林環境下筆,松聲帶有作者的感情色彩。

 

這首寫政治家兼文學家的王安石,野遊尋春與大自然的默契中,得到了心境的恬靜,沉入了暫時的酣眠,然而,一時的心理平衡,卻被四周突然闖入的急切悲涼的松濤聲所打破,無怪乎作者起看日光,不能不嫌夢境之短了,這正隱隱透露了作者身雖幽閒而內心並不平靜的精神狀態。全篇即事寫景,全以白描手法勾勒,物象清幽,氣韻蕭散,充滿脂膩粉香的北宋前期詞壇上,這首詞頗有一枝獨秀的風致。

 

  

                王安石《漁家傲》


            平岸小橋千嶂抱,柔藍一水縈花草。 
            茅屋數間窗窈窕。 
            塵不到,時時自有春風掃。

 
            午枕覺來聞語鳥,欹眠似聽朝雞早。 
            忽憶故人今總老。 
            貪夢好,茫然忘了邯鄲道。

 

王安石晚年這首山水詞所表現的是一種恬靜的美,就中反映出他退出政治舞臺後的生活情趣和心情:對世途感到厭倦,而對大自然則無限嚮往,動輒借自然景物以抒發自己的幽懷。全詞以景起,以情結,而情與景之間,由茅屋午夢加以溝通,使上下片寫景與抒情之間不覺截然有分界。

 

起首二句寫得極為娟秀,為人所稱譽,乃融化他人詩句而來。吳聿《觀林詩話》記王安石“嘗于江上人家壁間見一絕,深味其首句‘一江春水碧揉藍’,為躊躇久之而去,已而作小詞,有‘平岸小橋千嶂抱,柔藍一水縈花草’之句。蓋追用其詞。”此見詞人善於融煉詩句,渾然天成。他用“一水”來概括“一江春水”,添“縈花草”三字烘托春光爛漫,豐富了原句的內容,提取原詩菁花,調合得巧妙自然。“柔藍一水”,形容水色清碧,“柔”下得輕盈貼切,形象生動,使詞的畫面呈現出一種美麗、清新、寧靜的色彩美。“茅屋數間窗窈窕”三句,以“窈窕”形容窗的幽深,反映出茅屋“千嶂抱”著的竹林裏的深窈秀美。他同期寫的《竹裏》詩可與此參讀:“竹裏編茅倚石根,竹莖疏處見前村。閑眠盡日無人到,自有春風為掃門。”此即詞中“茅屋數間”的一般情景。“茅屋”三句,包涵了《竹裏》詩的全部情景,但情韻連續,融成一片,更見精嚴。“午枕覺來聞語鳥”一句,見出詞人那種與花鳥共憂喜、與山水通性情的悠閒的情致與恬淡的心境。“欹眠”句,從睡醒聞鳥聲,聯想到當年從政早朝時“騎馬聽朝雞”,恍如隔世。這並非久靜思動,卻是絢爛歸於平淡後常有的心理反應。

 

其比較的結果,馬上的雞聲還是比如今枕上的鳥聲動聽。此意由下文再補足。“忽憶故人今總老”,反襯自己之已老。而今貪愛閒話的午夢,已丟卻盧生邯鄲道上所作的“建功樹名,出將入相”的黃粱幻夢(見唐沈既濟《枕中記》)。王安石二次罷相隱居金陵以後,心境漸漸平淡下來。葉夢得《避暑錄話》記載:“王荊公不愛靜坐,非臥即行。晚卜居鐘山謝公墩,畜一驢,每食罷,必日一至鐘山,縱步山間,倦則即定林而睡,往往至日昃及歸。”這種曠日的遊歷體察,引發詞人創作了不少描寫水光山色的景物詞。這首詞,藝術的錘煉上比早年更為成熟。歷來的評論家,極推崇王安石晚年寫景抒情的小詩,而往往忽略這類風格的詞。其實,這首得比其同類的詩還要出色。此詞的主要特色,是善於融詩入詞。

 

 

                 李清照《漁家傲》


          雪裏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 
          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

          玉人浴出新妝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瓏瓏地。 
          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

          此花不與群花比。

 

此《漁家傲》詞當為李清照南渡前所作,是首詠梅詞。梅花是作者自我形象的縮影,深有寄託,借詠梅歌功頌德頌自己的婚姻愛情。此詞外意是寫梅花,內意是寫人,亦花亦人,形神宛肖,渾然一體。

 

 

                 李清照《漁家傲》


            天接雲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 
            殷勤問我歸何處。 


            我報路長嗟日暮,學詩謾有驚人句; 
            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 
            蓬舟吹取三山去。

 

此《漁家傲》詞當為易安南渡後的詞作。寫夢中海天溟蒙的景象及與天帝的問答。隱寓對南宋黑暗社會現實的失望,對理想境界的追求和嚮往。作者以浪漫主義的藝術構思,夢遊的方式,設想與天帝問答,傾述隱衷,寄託自己的情思,景象壯闊,氣勢磅礴。這就是被評家譽為“無一毫粉釵氣”的豪放詞,在她現在的詞作中是不多見的。

 

這首詞氣勢磅礴、豪邁,是婉約派詞宗李清照的另類作品,具有明顯的豪放派風格。近代梁啟超評為:“此絕似蘇辛派,不類《漱玉集》中語。”可謂一語中的,道破天機。南渡以前,李清照足不出戶,多寫閨中女兒情;南渡以後,“飄流遂與流人伍”,視野開始開闊起來。

 

據《金石錄後序》記載建炎四年(1130)春間,她曾海上航行,歷盡風濤之險。詞中寫到大海、乘船,人物有天帝及詞人自己,都與這段真實的生活所得到的感受有關。詞一開頭,便展現一幅遼闊、壯美的海天一色圖卷。這樣的境界開闊大氣,為唐五代以及兩宋詞所少見。寫天、雲、霧、星河、千帆,景象已極壯麗,其中又準確地嵌入了幾個動詞,則繪景如活,動態儼然。 

 

“接”、“連”二字把四垂的天幕、洶湧的波濤、彌漫的雲霧,自然地組合一起,形成一種渾茫無際的境界。而“轉”、“舞”兩字,則將詞人風浪顛簸中的感受,逼真地傳遞給讀者。所謂“星河欲轉”,是寫詞人從顛簸的船艙中仰望天空,天上的銀河似乎轉動一般。“千帆舞”,則寫海上刮起了大風,無數的舟船風浪中飛舞前進。船搖帆舞,星河欲轉,既富於生活的真實感,也具有夢境的虛幻性,虛虛實實,為全篇的奇情壯采奠定了基調。因為這首詞寫的是“夢境”,所以接下來有“仿佛”三句。“仿佛”以下這三句,寫詞人夢中見到天帝。“夢魂”二字,是全詞的關鍵。詞人經過海上航行,一縷夢魂仿佛升入天國,見慈祥的天帝。幻想的境界中,詞人塑造了一個態度溫和、關心民瘼的天帝。“殷勤問我歸何處”,雖然只是一句異常簡潔的問話,卻飽含著深厚的感情,寄寓著美好的理想。此詞則上下兩片之間,一氣呵成,聯繫緊密。上片末二句是寫天帝的問話,過片二句是寫詞人的對答。問答之間,語氣銜接,毫不停頓。可稱之為“跨片格”。 

 

“我報路長嗟日暮”句中的“報”字與上片的“問”字,便是跨越兩片的橋樑。“路長日暮”,反映了詞人晚年孤獨無依的痛苦經歷,然亦有所本。詞人結合自己身世,把屈原《離騷》中所表達的不憚長途運征,只求日長不暮,以便尋覓天帝,不辭上不求索的情懷隱括入律,只用“路長”、“日暮”四字,便概括了“上下求索”的意念與過程,語言簡淨自然,渾化無跡。其意與“學詩謾有驚人句”相連,是詞人天帝面前傾訴自己空有才華而遭逢不幸,奮力掙扎的苦悶。 

 

著一“謾”字,流露出對現實的強烈不滿。詞人現實中知音難遇,欲訴無門,唯有通過這種幻想的形式,才能盡情地抒發胸中的憤懣,懷才不遇是中國傳統文人的命運。李清照雖為女流,但作為一位生不逢時的傑出的文學家她肯定也有類似的感慨。“九萬里風鵬正舉”,從對話中宕開,然仍不離主線。因為詞中的貫串動作是渡海乘船,四周景象是海天相接,由此而連想到《莊子。逍遙遊》的“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說“鵬正舉”,是進一步對大風的烘托,由實到虛,形象愈益壯偉,境界愈益恢宏。大鵬正高舉的時刻,詞人忽又大喝一聲:“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氣勢磅礴,一往無前,具大手筆也!“蓬舟”,謂輕如蓬草的小舟,極言所乘之舟的輕快。“三山”,指渤海中蓬萊、方丈、贏洲三座仙山,相傳為仙人所居,可望而見,但乘船前去,臨近時即被風引開,終於無人能到。詞人翻舊典出新意敢借鵬摶九天的風力,吹到三山,膽氣之豪,境界之高,詞中罕見。上片寫天帝詢問詞人歸於何處,此處交代海中仙山為詞人的歸宿。前後呼應,結構縝密。這首詞把真實的生活感受融入夢境,巧妙用典夢幻與生活、歷史與現實,自然會氣度恢宏、格調雄奇。充分顯示作者性情中豪放不羈的一面。

 

 

                  黃庭堅《漁家傲》


             三十年來無孔竅,幾回得眼還迷照。

             一見桃花參學了。 
             呈法要,無弦琴上單于調。

 

             摘葉尋枝虛半老,看花特地重年少。 
             今後水雲人欲曉。

             非玄妙,靈雲合被桃花笑。

 

這首《漁家傲》援禪家語入詩詞,以增加其理趣。所演繹的是南嶽臨濟宗福州靈雲志勤和尚的故事。首三句,講靈雲三十年茫昧混沌,幾番出入於迷悟之間。最後一見桃花,終於參悟。“無孔竅”,典出《莊子》,亦即“鯈忽鑿竅”之寓言。據《淮南子》:“夫孔竅者,精神之戶牖也。”此用來比喻靈雲三十年來的不徹不悟。“得眼迷照”,是說靈雲幾次將悟還迷。佛家有“五眼”之說,即肉眼、天眼、慧眼、法眼和佛眼。其中肉眼和天眼只能看見世間虛妄的幻象,慧眼和法眼才能看清事物的實相。因此,此處的“眼”,當指慧眼或法眼。“參學了”的“了”,作“完成”講。

 
下面兩句講靈雲參悟的境界。“呈法要”即是得佛法的意思。“無弦琴”,用陶淵明故事。“(淵明)不解音律,而蓄無弦琴一張,每酒適,輒撫弄以寄其意”(蕭統《陶靖節傳》)。黃庭堅以此作比,意闡釋至法無法的禪理。

 
詞的下片,由靈雲之事生出感想,大意是說靈雲為求“悟”的境界,歷經曲折,虛度了半輩子。我們應以此為鑒,趁著年少及早悟道。豈但見花能悟道,天地萬物,流水行雲無不蘊藏著道機禪理,因此,參禪學佛實非高不可攀之事,靈雲三十年方悟道,真該見笑于桃花了。這裏所著重闡揚的,仍是“頓悟”之說。黃庭堅看來。靈雲三十年的蹉跎,是大可不必的。因為他身上,頓悟之中尚有“漸”的痕跡。詩的末句所揭示的就是純任本然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