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圍棋的鄰居叔叔


中秋節的下午，從台北回到高雄。父親正在和一位鄰居叔叔下圍棋，據父親介紹，這位年近七十的叔叔，有業餘六段的實力，比父親上略勝一手。入夜後鄰居叔叔回家，他們與我們一樣在門前的巷道烤肉，也都有苕齡稚子做為老人家的寄託。我哥哥才一歲多的小朋友搖搖晃晃底到他們串門子，他家國小初識字的小朋友遞給我家小朋友一把扇子，我家小朋友抓著笑了起來。

鄰居叔叔不久又過來和父親閒話家常。他說我台語講得不錯，我說女朋友家也是講台語的，多少得學學。他笑笑，然後有點嘆息、有點自嘲，有點看盡千帆底說，他從小教他的孫子講台語，因此他的孫子進學校前，都不會講國語；但是小朋友進學校不久以後，回家都和他講國語。小孩子容容易易底穿梭在兩種方言之間，好像兩、三週就可以從台語轉成國語，或者相反。鄰居叔叔現在也和他的小孫子講國語了。

我在台北從事的是政治研究，也曾在政黨工作。我可以理解某一些人會怎麼看這個社會現象；「鄉土語言教育」就是為了扭轉或減緩這樣的現象繼續下去，而提出這樣的政策的，也是一些不放棄將自己的語言傳授給下一代的老先生們。

但這不是中生代關心的事，他們已經是國語教育的成功典範。也不是那些正在受教育的下一代的事，他們經由國語耳濡目染「世界」，那些日本、美國、歐洲的流行文化。這是一場老先生們的戰爭。但老先生們不是不可商量底要將戰爭進行到底。其實老先生們的心腸很軟；他們不只是想回復語言的自尊，也關心自己的下一代能不能活得更好。而下一代自己選擇了如何適應現在的台灣社會，老先生們對此無能為力，只好給予祝福。

但老先生們還是可以感到自尊自信。就像鄰居叔叔，他讓他孫子成為一位的台語愛好著的努力不是太成功，不過他可以在圍棋世界裡技高一籌。圍棋與國畫、書法、胡琴一般，都是傳統人文雅士的餘興；白眉皓髮的兩位老人家，雖然語言略有參差，還是可以一起演繹一場中國文化大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