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2-04 02:18:04沙包

嘆國家主義的幽靈----「少爺的時代」讀後雜感

我心頭的國家主義幽靈不時纏繞與壓迫著、激勵與蠱惑著我。「這絕非通向世界大同的路啊」,那更大的夢想在悲鳴,為著在我的筆下仍然有著潺潺流動的霸權,為著我始終在向龐然巨獸搖尾承歡。
「今後也還靠這個吃飯呢!」運用著在學校以及道聽途說得來的社會科學知識以謀生,一方面服務台灣的政治菁英以餬口,一方面向華人世界的一些出版巨頭討飯、打打牙祭,就是我當前的生活基礎。因此夢想著的文人格調,似乎也早已不存於我的生活現實之中了。
「文人和政治人哪,靠著空想與半弔子的知識,要把台灣帶到哪兒呢?」我似乎既自疑也疑人,似乎漸漸就要走向犬儒的世界。這可不是我所喜歡的節拍調性呢!就與我討厭悲情是一般的道理。
所以,莫自悲情了。「楚囚對泣」裡永遠不要算我一份----我心理常常這樣想。但我也是有悲情的;「悲憫」,或著說。對黎民百姓----對那被文人政客操弄的眾生,不能不有的一些悲憫。今天從前個半夜到後個半夜翻閱關川夏央和谷口治郎的五部「少爺的時代」,拓寬了悲憫的廣度,這樣很好,因為這使通向大同的路更為暢達。
這五本漫畫書,藉由幾位時代人物,主要是夏木漱石、森鷗外、幸德秋水等人的一些生活片段,描繪出日本在「日俄戰爭」後的國家心理狀態。其中幸德秋水是日文版的「共產黨宣言」的翻譯者,也是明治時代末期「大逆事件」的死刑犯之一。由於種種因素,日本在明治時期的末期,逐步偏離了啟蒙、進步、西化的維新之路,一步步走向了軍國主義,這既是日本的不幸,也是整個東亞地區數億人民的不幸。漫畫中的人物就是這個轉捩點的見證者了。
另一套日本漫畫「龍」,描繪了此一轉捩點之後的中日兩國的一些政治、社會狀態,也可以參照著看。明日報個人新聞台「碎語集」的作者也對此有所介紹,讀者也可以前往一觀。
讀中學時我曾想,作為開化啟蒙的教師的西方各國,為何欺侮起人來也那麼兇狠。這兩年在一些大陸學者的文章中也發現,原來這個問題是中國人百年來的大問題,例如魯迅也為之蹴眉。前兩週在大陸某網站上讀到一篇文章,算是為日本人的侵華開脫吧,不過也有些道理;日本人的軍隊有「慰安婦」,但在日本控制區卻很少發生軍隊強搶民女的無法無天的狀況,這比國軍和共軍控制的區域都要好。日本軍隊的軍紀在八國聯軍中也表現得比西方人為佳,較少破壞文物的事蹟,對中國的文物比較尊重。我們當然可以指責日本對中國的侵略,但老是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也難免令人生厭。每年日本人都紀念廣島原子彈爆炸,對戰爭的反省是例行公事;如果不是把戰爭罪刑的指責弄成民族對立,讓空氣寬鬆些,那麼各方的鴿派都好過;如果空氣太肅殺,對立情緒太重,那麼反省的空間也就小得很了。
國家主義的幽靈,還纏繞著我們、蠱惑著我們。
如果中國到現在還未能廣泛、深刻的反省自己文化的缺陷與在現代化過程中產生的錯誤,那麼難怪會讓一些人瞧不起呢!如果作為「中國人」而不去負起責任,卻要等別人提醒還因而動氣或局促不安,那也太愧對自己的同胞了。「勇敢迎向將被自己為愛國意識所蠱惑的同胞所唾棄的那一條艱辛的路吧!」我很想為鴿派、為自由主義者、為和平論者打氣,不過與「國民」為敵的前景,似乎只會使人退避三舍呢!
「國家主義的幽靈」……其實有個很龐大的實體,體制中的產官學複合體,那擁有武力的政府,擁有金錢的資本家,擁有殺人不滴血的筆桿子的學術中人;以及為之壓迫,也為之「蠱惑」、為之「驅使」的大眾。這個大眾,是不是「嗜血的怪獸」呢?
但在通向國家主義的路上所將流下的血,也是這大眾的血啊!

20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