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9/13
在美國教中文內幕爆料
 
很俗的標題, I know…
 
該是面對事實,說清楚講明白的時候…
 
一直深深困擾著我的問題:  到底美國人把台灣老師大老遠請來的”目的”是什麼?? 我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
(真希望有相同經驗的人也說說看)

 很多問題因地區, 因州別而異, 這不難懂, 不過目前我身處Illinois 的Schaumburg郊區的54學區似乎是一點準備也沒有, 不禁讓我聯想到 “政治因素”, 難道是因為芝加哥的學校已被 ”中國” 老師們占領, 所以將台灣老師分派到郊區也來占地盤嗎??   難道我只是一顆政治棋子??
 
(P.S.  54學區掌管27所學校, 所有大小事都有部門, 專人專職處理; 一般公文或是行政命令也由學區發布, 每個學校一一Follow) 
在台灣的時候就已經針對中文教學問過學區 & 學校很多問題, 可是他們都拿不出具體回答, 不然就是一個問題拖個一兩個禮拜才回覆  (我早該知道這其中有詐!!).  原本的構想是讓我在兩間學校兼課 part-time, 到後來才想到我人一到美國不可能馬上有車子, 所以就讓我在Robert Frost JR High School 當full-time 的老師 (簽證的事就不要再說, 了, 想到還是有一肚子氣….) 
事到此時其實已經接近學校開學, 換句話說, 很多原本已下的決定需要更動, 學校也要“喬人” 來上中文課, 所以問題來了.
 
一般學生是在三月份左右安排新學年度的選修課程, 包括西班牙語 / 樂團 等等都屬於選修, 中文課當然也不例外, 不過因為前述的各種”技術問題”, 最後學校的安排是:
中文課變成Wheel 課程!!    Frost 一年有三個學期, 我的學生每12週就會換一批; 也就是說一個Wheel教一學期12週, 之後就又重來一次, 因為學生會換….My GOOOOOD, 誰來證明一下, 光是台灣地理都不可能12週教完吧??  現在是 Mandarin Chinese耶, 有沒有搞錯?? 你要學生學什麼?? 
 
校長跟我說 “不要有太多考試,  不要有太多作業,  只要”引起興趣”就好;  學生對中國或台灣一點認識也沒有, 先以提高他們的注意力為主….” 
學區派了一位mentor (指導老師)給我—Elizabeth, 烏拉圭人, 在美國教西班牙文, 多年後的今天, 憑著具”外國人在美國教書與生活多年”的經驗擔任多位外籍老師的mentor, 每天要在一堆學校之間”跑堂”, 評鑑 / 觀察 / 協助課程設計與指導, 是個很好的人, 惠我良多.
她跟我一起研究完我所面對的情況之後, 結論是: 不要教漢語拼音, 不要學文法, 也不要寫太多字, 因為這些都會將學生嚇跑, 只有12週, 對話就讓他們背, 幾句日常用語會說就行了; 可以教一點點中國與台灣的地理與歷史, 看影片, 學唱歌, 講講中文名字與十二生肖, 重要節慶提一下就差不多了!! 
很簡單不是嗎??  可是這種作法完全與我的工作信念背道而馳啊? 我就是那種工作到鞠躬盡粹的人, 不讓我忙我說不定會生病, 太簡單的事我不會做!!  
 
沒法度, 要調適 (講得好像跟調鬧鐘一樣簡單)….我恨哪, 有被耍的感覺….

如果你們只要這樣的成效, 根本用不著將一個老師大老遠從台灣請來啊, 找個 ABC (American Born Chinese) , 還跟中國 / 台灣社會有聯繫的ABC 就可以完成任務啦!!

不只有我的mentor, 還包括一些在學校教學多年的資深老師也都有同感, 覺得學區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每年他們都有從西班牙找老師來教西班牙文, 情況比我好一點, 至少是為期一年的課程, 學生有機會”深入”西班牙文的世界….BUT, 也是很多外籍老師來一年之後就走人, 文化衝突 / 生活調適 / 情緒問題 / 班級經營等等無一不是要面對的問題, 如果是在自己的國家也許還容易一點, 現在可是在美國, 完全是另一套遊戲規則, 而且, 身處在兩種不同的文化中間, 很難不出現問題….這些外籍老師來美國一年就離開, 學區還是得再找人遞補, 可是中間”沒有傳承”, 很多經驗就這樣中斷了, 對學校不是好事…

同校的西班牙文老師(美國人) 非常同情我, 我可是在台灣時問一堆問題沒人理我, 抵達美國之後發現學校兩手空空 (既沒教材也沒課程綱要更沒有明確的教學目標, 你學校自己都沒有對中文課的願景, 那你還要求我??), 學區官員辦事不牢, 官腔官調, 什麼東西都要”自己生出來”, (聽起來很酷, 一手掌握, 可是連個可以討論的對象都沒有, 全校(全學區)只有妳教中文, 一切自己想辦法吧!  但是, 注意喲, 教學評鑑並不會因此放過妳, 妳還是要符合美國標準, 什麼跟什麼嘛!!)   然後在學區各種標準之下教你的中文…所以最後這位資深老師給我的忠告是 : “Try to have fun; get the money and run!!”   (真是良言啊)
 
不曉得大家對這樣的工作是不是有更多期待?? 我本來就 ”不是” 一個容易放輕鬆的人, 要relax對我來說是很辛苦的事, 但是我正努力地每天麻醉自己, 好好享受悠閒時光, 有空就去旅行度假, 反正學校要求不多, 如果12週以後學生只會數一到十, 也是一樁成就!

2009/9/13
在美國教中文內幕爆料 (續)
而且, 我後來又發現了學校根本沒有可以怪我的理由.
第一, 是那些技術問題, 他們自己沒盤算好, 搞出現在這麼一個怪物, 不是我害的.
第二, 會來上Wheel課程的學生普遍是程度比較不好或是選不上想要的選修課才 ”淪落” 到中文課來的 (就有學生當面對我說, 我是被逼來的, 我根本不想學中文); 更有甚者, 部分是被校長動手腳移到中文課來的, 請問, 一門選修課來上課的學生幾乎都不是自己”選”進來的, 老師還能有多大期待??   (也就是說, 現在他們願意跟我說 “您好”, “再見”, 還有 “謝謝”我就該偷笑囉??) 
第三, 真的是你們欠我的, “一片空白”??  你要我自己生出多少東西??  (還好, 我指定的教材至少有訂到)  語言課是這樣搞的嗎??  沒有拼音, 沒有文法, 只有”記憶” 與 ”模仿”, 這樣一個月後學生還會記得多少中文??

OK OK…..我知道, 要能屈能伸, 做多少算多少, 又不是在編中文百科全書, 妳就好好地準備一些 活動” 給學生看,  像是舞龍舞獅 (對啦, 我自己舞), 扯鈴, 踢鍵子, 太極舞, 跆拳道, 少林功夫, 吞火吞劍之類的表演, 好好地 “引起動機”嘛…...是啊, 好好笑, 那教育部幹嘛不一開始就說他們在找 “英語流利的特技演員??”
 
這裡出現的另一個爭議是對中文應該如何教的不同看法.
教學方法當然也可以因人因地而異, 像我面對這種Wheel 課程, 內容還真的是不能太難, 不然會很浪費!! 
重點是”活用教學技巧”!!   (我自己也官腔官調起來了…又不是在台灣開教學研究會!)
跟著Elizabeth學, 逼得我每天都在”想活動”!!
 
有一次, 我們設計一個讓學生初步了解台灣與中國國情的活動, 寫一些內容有真有假的小文段, 讓學生先自己判斷何者為真何者是假? 再進一步解釋…

Elizabeth 建議我將文段一段段剪下, 由學生在一張表格上動手排列, 我一時不察, 大概也是在台灣教久了, 難免有 “走進教室一開講就是45分鐘”的習慣, 就問她:”為什麼不讓學生直接畫圈畫叉寫答案就好??”    Elizabeth說: “因為他們年紀小,  讓他們動手做, 記憶力才會深, 他們會很有印象”     我才警覺, 對噢, 所以美國老師才會常常都給”動手做”的活動 Hands-on activities, 是有根據地

所以囉, 我也開始研發這種活動, 有時候畫畫, 有時候排列組合, 不過功力不深 (因為在台灣時很少用到這些方法), 常常想出來的東西會被Elizabeth質疑它的”價值性”…還在學習, 還在學習…

還有一點一定要說的是, 台灣的老師們, 不要再悲嘆學生不尊重老師了, 到了美國才知道, 台灣老師的尊嚴簡直是”天賦人權”哪!
就算不是尊重, 台灣學生也在很小的時候就被教導要 “怕老師”, 美國小鬼可不是這樣, 很多學生有所謂的 ” 敵視態度” attitude, 一付就是 “來啊, 我看你能怎麼教我” 的樣子 (加上一直嚼口香糖)…..在台灣不是沒有這種學生, 不過普遍說來大家是比較尊重老師的; 可是在美國, 老師的尊嚴是 “贏”來的, 必需要有比台灣老師加倍的各種努力和付出, 一再重複routine, 加上自我療傷與等待, 才會獲得學生尊重 (絕對沒有”我在台上, 你在台下, 我是你老師, 你就是要尊重我”這回事…教室裡根本沒有講台)  每次想到這兒, 就覺得台灣老師還是有幸福的地方.
幾週下來, 最令我受不了的事其實還不是前面說的這些….(WHAT?? 妳話也太多了吧??)

Elizabeth告訴我之前有好幾個西班牙來的老師都心靈受傷慘重地回西班牙去了, WHY??  文化衝突!!   兩種文化的交會, 與其說逬出火花, 不如說總是大戰一場, 最後兩方彼此妥協, 但一定有一方受傷慘重.

苦的是, 看美國學生一邊講中文一邊哈哈大笑  (真的是內心在淌血, 那可是我的國家, 我的存有, 我的文化與我的價值啊, 你們這些死小孩!!)
苦的是, 只有你這個 “外國人” 要學美國文化, 他們美國人還是照自己的規則生活, 完全不想知道別的民族與文化是怎麼一回事.   (西班牙文老師自己說, 要不是選修西班牙文跟以後申請大學有關, 根本不會有幾個孩子認為除了英文以外還要會第二外語)
苦的是, 看美國學生不懂裝懂, 自以為美國還是世界第一強國, 而當你想跟他們說明事實時, 他們說你在強辯  (大概也只剩下這些被過度寵愛的美國小孩不知道今天只要中國說一聲 “還錢來!!”  美國就要垮了).
苦的是, 每每在你想挺身悍衛自身文化與語言時, 要想到他們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笨小孩, 沒吃過真正的中國菜 (只有美國版的中國菜), 以為全世界都只吃麥當勞, 以為中國文化就是李小龍等等這樣的膚淺 *******(這裡想不出要如何稱呼, 以符號代之)  , 然後繼續笑嘻嘻地安撫他們, “教”他們中文….
 
這些都是衝突, 都會造成 “內傷” , 可是除了Elizabeth有過同樣經驗可以體會外, 說再多也沒有用吧…
問題還是沒有解決, 我決定要寫信問學區裡的 “官員”, 你給我說清楚, 你到底要我在你們的教育裡扮演什麼角色?? 如果我只是一個實驗品, 也請明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