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書桌面向落地窗的關係，昨天夜裡，裹著毛毯在電腦前打信，一邊寫一邊感到沁手沁腳的寒意。冷風一絲一絲從窗縫吹入，但我竟是非常享受。大約這樣的溫度讓我想起那時在大度山的日子；書桌也是臨窗，上網或者寫論文、讀書的時候，冷冽中分外有種清寂之美。

印象中很美的一次寫信也是在大度山上。是常常起霧的三月，我打開落地窗準備晾衣服，發現窗外竟已是一片霧茫，遠處商家高懸的黃色燈泡暈開如一輪淡月；我心一驚，拉上窗簾後便打開Notebook，一邊聽著廣播中喧鬧不止的大選槍擊事件口水戰，一邊輕巧地給遠在北城的友人寫信。

後來我發現，被確認是中文系女生無誤的時候，跟吟詩作對未必有關，倒跟我們常常會在某個當下堅持追求一點什麼、製造一點什麼有關。

可能寫論文時非得到安靜的咖啡館聞著咖啡香氣才能讀書；可能走一趟文理大道就要三心二意一下子被欒樹吸引一下看看木棉一下轉身回望剛剛進去過的總圖；見了毛毛蟲要低頭致意，見了天空澄淨無雲要駐足讚美；然後攢一點吃飯錢，只為了生活工場裡一組杯子線條很簡潔，而秋天了野薑花一束一束值得帶回家。

在東別那個開著電暖器的夜晚，我們幾個女生一邊喝著有細緻濾網隔開茶葉的清香紅茶，一邊從誠品總是賣很好看的日誌本讓人會老老實實記下一點生活軌跡，一路談到誠品存在的意義、墮落的危機。這中間我起來接了好幾通電話，但起身並沒有破壞興致，只是讓我又多注意了C房間的許多小細節。像曬衣服一樣掛了整整兩排的各地明信片、床頭有奈良美智插畫、廁所門口貼了Q版蒙娜麗莎；接第三通電話時，我還發現法商保險人壽連印年曆都帶著法國人的美感堅持。

就是這樣的美感堅持、生活堅持吧。不在我們因某些理由而到誠品消費，不在我們持續與文字有染；那是在尋常中、細節中，不重要但也很重要：不輕易跟一種說法妥協、願意多花點心意去買一場歌劇魅影的票、願意去野一場盛夏的海洋──也許不小心一過了頭，心術一不純正便成了附庸風雅，但這還是必須，作態的必須。

作態當然美。那不是呼吸飲食，必須付出一點心思、一點努力才能得到。

而那正說明：我們從未放棄更接近理想生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