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山春暉下檔後，我跟自己說，不可以不可以再被連續劇制約了。這種日子太可怕，不管是洗澡洗衣運動講電話，都要想辦法避開這段時間。

事實上，實習那一年開始，我便已經被電視控制了晚上一半的時光。尤其是前半年，我總是新聞看完看連續劇，洗完澡又忍不住看幾個帶狀的談話節目。一邊聽電視一邊看書，然後安慰自己：那跟在讀書時聽音樂差不多嘛。

而我尤其不能抗拒日劇的誘惑。雖然第一次看日劇是在非常後知後覺的大三，非常老牌的日劇「東京愛情故事」。但此後我卻非常著迷。即使緊接著韓流便來了、即使臺灣後來也有好幾部優質作品，在時間壓力之下我東捨西捨最後還是從「麻辣教師GTO」、「三十拉警報」，看到「戀愛革命」、「急診室大醫生」、「白色巨塔」。

我喜歡每一部日劇都有它要傳達的正面精神，都有它說出來必讓大多數人或驚嘆或心底狠狠抽痛的經典對白。即使因為受了三年的研究所訓練，我不免分心地戴起學院的眼鏡將劇中元素一一抽離分析──但之於我，喝下肚時，它確實就是一杯必須的白開水。譬如心情很糟的時候，很可能誰來勸都沒有用，卻在晚上看日劇時，被裡頭誰說的一句話仙女棒似的點醒，然後隔天便精神奕奕地還能說出一篇道理給別人聽。多麼有趣！

而日本也確實是一個有趣的國家──最拘謹的禮儀、最繁瑣的服裝、最嚴苛的工作要求，以及亞洲最出名的情色「工業」。我常想，物極必反大概是這樣。在感官上極度壓抑，最後終要再從最原始的地方加倍索回。但是，若我們反過來看，在最極樂的沈溺、最扭曲的價值觀中，他們卻也始終堅定地在戲劇裡散播最正義、最溫暖、最純粹的真理。（難道是繞來繞去終究在檯面上繼續進行老老實實的壓抑？）

相較之下，不那麼壓抑的臺灣人，其實什麼都顯得很泛泛了。憤怒如此、享樂如此。據說民視、三立出品，動輒殺人放火亂倫亂性潑婦罵街的劇情之所以受歡迎，是因為有很多人白天受了氣沒得發洩，看看這些又是火又是風的劇情裡，演員苗可麗連珠砲似的罵人便有治療肝火的作用。不必周折，因為其實說穿了我們這樣直接的秉性也無那麼多的周折好繞；不必預防針似的劇情，不高興就打架就開記者會的我們其實自有一副免疫良好的身心。

只是，這樣說來，喜歡草山春暉、喜歡日劇的我，會不會真有那麼點，不夠快樂的嫌疑？


圖片說明：其實並不憂鬱的，夏日，菊島的海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