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H：

我反覆在課堂上跟學生提起這個地方。

我說，愛麗絲小徑，你們不覺得這是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嗎？好像你走著走著，忽然有一天，小徑的另一端就會蹦出一隻兔子，然後開啟你一段奇幻夢境！

學生聽完，都笑了。像是同意，也好像不是。也許他們覺得很驚奇，怎麼會有這樣一個認真起來便不怎麼實際的老師。

而我還跟他們提到，以前春天時候在文學院上課的事情。霧季來時，上著上著木質窗櫺外的小徑就不見了，隱隱約約只剩一點點交錯的綠影；又或者陽光很好的時候，相思樹和鳳凰樹的細葉都會閃著光芒，不管待了多久，我們總是很輕意地便被枝椏間跳躍的松鼠吸引了過去。

H，我雖然知覺我是老師的身份，但我更知覺我自己。所以我總跟他們說很多很多的自己。

然而我不敢說，其實我喜歡愛麗絲小徑，還有一些非常模糊的原因妳知道。那是十八歲秋天，我們還未摸清自己和這座山頭的脈動，但是很奇妙地同院不同系的我們，卻很快畫出自己的動線。妳們走德耀路上課，我們喜歡溯著文理大道前進，美術系的小由，則常常從愛麗絲小徑穿過。那時愛麗絲小徑還沒整理成現在這樣整齊的石子步道，樹也多些茂密些。一塊塊不太規矩的石板，多麼寫意，一下雨，泥濘起來分外落拓。小由便是在這裡，眉宇飛揚朗笑地告訴我，「我超喜歡這條路，妳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嗎？它叫愛麗絲小徑！」

愛麗絲小徑。

之後我仍然不會特別走這條路，因為總覺得，那是美術系學生走的地方。應該要背著畫架，應該非常的赤誠而不羈；應該顛顛的，美術節來時奇裝異服忽然一群人從小徑裡竄出到各個上課的教室大喊：美術節快樂！管他教授七竅生煙地瞪著……

親愛的H，每次想到這裡我總會帶著一點點的快樂和一點點的感傷。但是我仍然樂於跟很多不知道的人這樣介紹：你看你看，這條小徑，它有個很美麗的名字，它叫愛麗絲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