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重讀鍾怡雯的文章〈殼〉時，忽然注意到其中這麼一句話：鬼祟而邪惡的蟑螂躲在隱蔽的角落，準備隨時現身觀賞我的失態－－

喔，原來，這個生長在馬來西亞，作品中不乏叢林鬼魅，吃過蛇肉也踩過人頭大橋，文筆和個性一樣強悍的女生，也不能免俗地怕蟑螂這種玩意兒啊。

於是，從蟑螂，我一併聯想起幾個動物詞彙，幾個，總是輕易讓很多女生驚慌尖叫、花容失色的名詞，例如：老鼠、蜘蛛、蜥蜴、蚯蚓、蜈蚣、壁虎、蛇。

不過，根據統計，當中驚嚇指數最高者，當非蟑螂莫屬。筆者認為，除了因為牠屬常見生物，嚇人機會比較多以外，還與牠「有翅膀、會飛，而且常常一飛就飛到尖叫者身上」有關。

我認識的女生裡，幾乎沒有誰是不怕蟑螂的。甚至，我還有那種怕死了蟑螂的男同學。

他們是雙胞胎，兩個都是棒球校隊的風雲人物，也都有一副強健的體格，無論是球場或情場，幾乎都是戰無不克。不過，他們卻非常，可愛地，竟然對小小的六腳昆蟲蟑螂，驚恐疑懼到一種歇斯底里的地步。至今，我還牢牢記得那個十四歲的下午，雙胞胎的哥哥如何趁著弟弟不在，口沫橫飛地傳述兩人如何兄弟情深，哥哥如何冒著嚇破膽的危險解救被一隻蟑螂困死在房內的弟弟的故事。

我雖然不至於嘲笑人家，但當時我一直相信，他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唯二會怕蟑螂的男生。

當然，很快地，我便發現了自己的孤陋寡聞－－高中同學的哥哥和弟弟豈止是怕，還曾因為第一次看到蟑螂飛而驚嚇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真實活著呢。

於是這下，換我懷疑起自己來了：

我看到蟑螂會大叫：「阿，蟑螂！」是因為牠不該出現在我的勢力範圍；我不太願意親手打牠而總是叫媽媽來是因為不想弄髒自己的拖鞋。除此之外，我真的不太介意在外頭看到牠，也不排斥牠展翅遨翔。

而且，我雖然覺得老鼠很髒尾巴長得很猥瑣，可見了總還不至於手腳發軟；至於壁虎、蚯蚓、蜘蛛之屬，對我而言又更等而下之了，根本是不太在意的。比較有殺傷力的是蛇、蜥蜴這種爬蟲類，但只要不讓我親眼看到就好；Discovery的蛇族大觀我倒還挺愛看的。

至於蜈蚣，外公和媽媽都諄諄教誨其劇毒與可怕程度，但大二那年鄰近草叢的宿舍房間出現一隻小蜈蚣時，還是我拿著竹筷，在另外三個室友的驚呼中夾走的。

如此看來，好像反而我是怪物了？

「對阿。姐，我也覺得妳很奇怪耶。雖然我跟我同學比起來，也是勇敢得像怪物一樣，可是，可是我好歹也還怕『長長的』阿。」有一天，窮極無聊的妹妹忽然這樣跟我說。

沒錯，妹妹起碼還怕蛇。而且是很怕的地步：看電視不行、看圖片也不行，連那個字都不敢直說。

「是喔…那怎麼辦，看樣子我真的很怪呢。」我有點擔憂。

「恩，」妹妹大概不忍心，因而企圖奮力解救我，「那，姐，請妳仔細想一想，妳有沒有怕什麼東西？就是很怕，不敢說、不敢聽、不敢看那種。」

「啊！妳這樣說我就懂了。」我也非常高興，畢竟，我並不想和大家不一樣。

「真的？那妳想到妳怕什麼了？快說快說！」妹妹激動地瞪大眼睛等我的答案。

「我怕○。」我說，非常認真。任何問題問我，當我非常認真非常確定時，我都會講得又快又清楚。

「什麼？妳再講一次。」妹妹大笑之後用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又再問我一次。

「我怕○。」

我再說一次，而且完全不能明白這個答案有什麼好笑的。而妹妹竟然笑到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

怕鬼！怕鬼！我就是怕鬼啊！鬼本來就很可怕啊！
你說，難道你不怕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