櫟社百年紀念,櫟社二十年間題名碑記
林 幼 春 <櫟社二十年間題名碑記>
日治時期,台灣詩社林立;光緒二十八年,林癡仙與林幼春等組櫟社,與臺北瀛社、臺南南社鼎足而三,是當時在台灣影響力最大的三大詩社。位於萊園的「櫟社二十年間題名碑記」是林幼春在大正十年(西元一九二一年)所撰,是在櫟社成立二十年之後建立紀念碑,<櫟社二十年題名碑>碑文寫著:
「櫟社者,吾叔癡仙之所倡也;叔之言曰:吾學非世用,是為棄才;心若死灰,是為朽木;今夫櫟,不才之木也,吾以為幟焉;其有樂從吾遊者,志吾幟」同時,賴丈紹堯及予聞其言而贊之;既而,傅君鶴亭、陳君滄玉、陳君槐庭、呂君厚菴、蔡君啟運、從兄仲衡聞其風而贊之,始定社章、立題名錄,為春秋佳日之會。
自是和者寖眾,丙午莊君太岳、張君子材、陳君豁軒、鄭君濟若、王君學潛、黃君旭東、鄭君汝南、蔡君惠如,丁未林君望洋、魏君品三、張君升三、袁君炳脩、陳君基六,己酉連君雅棠,庚戌從叔灌園、呂君蘊白,辛亥林君少英入社;是歲三月,集全島詞人大會於瑞軒,再會於萊園,時梁任公、湯明水兩先生亡命海外,適然戾止;觴詠之歡,有逾永和;然而耆舊風流,抑亦盛極不可復繼矣!逾月,蔡君啟運徂謝;乙卯、丁巳之間,癡叔、賴丈亦相繼下世。當一線未絕之秋,奪我老成;此非特吾社之憂,蓋亦吾土斯文所同戚也。
己未蔡君子昭、施君嘯峰、林君竹山、丁君式周,庚申林君耀亭、張君笏山入社;辛酉仲秋,復開大會於萊園。溯自壬寅結社,至是二十年矣。經營肇始於癡仙、規模大具於鶴亭,提攜羽翼,則又灌園之力為多。計前後大會者三次,小集者數十次;登社友錄者若干人、存者若干人,沒者若干人,其中道退社者不列焉。
世變以來,山澤臞儒計無復之,遂相率遊乎酒人、逃於蓮社;有一倡者,眾輒和之。訖於今,島之中社之有聞以十數。嗚呼「是亦風雅之林,民俗盛衰之所繫也;可不慎歟」
林資修撰文
林少英書石
福州吳玉田刊石
兩側分別刻有「孔子降生二千四百七十貳年」、「大正十年辛酉仲秋」
碑面:「傅錫祺、陳槐庭、林幼春、蔡惠如、
陳滄玉、林仲衡、莊伊若、陳聯玉、
鄭汝南、林少英、林獻堂、林載釗
櫟社二十年題名碑
丁式周、張麗俊、張玉書、呂蘊白、
陳基六、林耀亭、連雅棠、蔡子昭、
王學潛、林竹山、張棟樑 」
註(一):碑面「櫟社二十年題名碑」隸書八字為鹿港王席聘所作。
註(二):民國十年為櫟社成立二十週年,因準備展延,延至翌年
註(三):櫟社成立三十周年時鑄鐘紀念,現存明台高級中學二樓展覽室;櫟社三十周年大會時,將櫟社沿革志略提前付梓,分贈諸友。林痴仙的《無悶草堂詩存》一書則於民國二十二年出版。為紀念櫟社成立三十周年,鑄鐘三架,於
「周餘同是老遺民,局外毋嗤無病呻,結社幸垂三十載,談詩喚起幾何人?海天韻事空今古,杯酒歡場忘主賓,舊碣新鐘應不朽,相期散櫟壽於椿。」
林 幼 春 <櫟社二十年間題名碑記>白話語譯 廖振富譯
櫟社,是我的叔父癡仙所倡設的。叔父曾經這說:「我所學的已不合於當世用途,就像是被拋棄的木材,而心情有如燃盡的灰燼,我正如同一塊朽木。說到『櫟』這種樹,是沒有任何用途的樹木,因此,我就取它作為標幟。如果有人和我有共同的志趣,樂意和我交遊的,請以我取為標幟的櫟社作為共同志向。」!此時,賴紹堯丈人和我,聽到叔父這番話都十分認同而加盟。不久,傅鶴亭、陳滄玉、陳槐庭、呂厚菴、蔡啟運、和我堂兄仲衡也都聽到這個消息而加入,因此正式訂立社章、設立題名錄,春秋佳節舉行定期的詩會。
從此之後,附和加入者漸多,丙午年(清光緒卅二年、1906年)加入者有莊太岳、張子材、陳豁軒、鄭濟若、王學潛、黃旭東、鄭汝南、蔡惠如諸君,丁未年(清光緒卅三年、1907年)加入者有林望洋、魏品三、張升三、袁炳脩、陳基六諸君,己酉年(清宣統元年、1909年)加入者有連雅堂君,庚戌年(清宣統二年、1910年)加入者有我堂叔獻堂(灌園)和呂蘊白君,辛亥年(清宣統三年、1911年)林少英君入社。
本年三月,會集全島詩人在台中瑞軒舉行大會,再齊聚於霧峰萊園;當時梁任公、湯明水兩位先生亡命海外,恰好應本社之邀蒞臨台灣,大家齊聚一堂,暢飲詠詩,其歡樂簡直超過晉代永和年間的蘭亭盛會。然而這些耆老故舊的文采風流,也就到了最鼎盛的巔峰狀態而難以為繼了!一個月後,蔡啟運君謝世。乙卯到丁巳年間(民國四至六年、1915-1917年),叔父癡仙、賴紹堯丈人也相繼辭世。在這個漢文化僅剩一線生機尚未斷絕的緊要關頭,上天卻奪走我們這些學有所成的長者,這不只是本社的隱憂,其實也是我們台灣文化共同的悲哀呀!
己未年(民國八年、1919年)蔡子昭、施嘯峰、林竹山、丁式周諸君入社,庚申年(民國九年、1920年)林耀亭、張笏山君入社;辛酉年(民國十年、1921年)仲秋時節,本社又在萊園召開大會。往上追溯,從壬寅年(1902年)開始結社,迄今已有二十年了。本社的籌組發起是始自癡仙的倡設,規模大備,則是因鶴亭擔任社長的長期投入,至於提攜護持本社的運作及發展,則又以灌園的貢獻最大。本社成立迄今前後共舉辦大會三次,小集數十次;登記在社友名錄的有若干人,現仍在世者若干人,逝世的有若干人,中途退社的則不列入。
自從台灣遭遇日本領台的劇變以來,山林間消瘦的儒者,心想已不可能恢復舊有的局面,於是相繼與酒徒為伍,隱遁於詩社之中,只要有人倡議,就有眾人應和加盟。到現在,本島之中詩社有名聲者,有數十個之多。啊!這是延續傳統風雅文風的聚集處,也是民情俗尚興盛衰微所所寄託的關鍵呀!我們又怎能不慎重地加以看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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