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老家,我的故鄉。

生於鄉間的我,對故鄉有特殊的感情。每次回鄉,不是旅行,不是渡假,是重回生我的地方。

回憶中的故鄉,是百分百的農村。現在都變了個模樣。

沿著大路走,從前會找到兩個池塘,一邊一個。黃昏時就會看到一兩頭牛呆在水裡,小時候總以為牛在洗澡,到底是不是,到現在也不知道。沒法去追問,因為牛早就沒有了,連池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的地方上,堆著建築用的沙沙石石,還有,不同顏色的瓦片。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一幢新的七層樓房。

再前一點,是一條小溪,不過,現在更像一條污水渠。小溪的水未至於清得可以飲用,而且也用不著,因為有自來水。小溪的作用,多是洗滌。可能是家裡穿過的髒衣服,也可能是剛從田裡收割的蔬菜……對我來說,它的作用是玩。把腳泡在水裡,不時踢一踢,看著激起的水花又掉進水裡,對於小時候的我,已很好玩。連溪邊的野花都是玩具。把小小的花冠拔下來,串在一起,造一個指環,可以玩上大半天。那種野花有正式的名字,叫馬纓丹,可是大人卻喜歡叫「臭花」,可我從來不覺臭。溪上的小橋也由石板換成石屎。從橋上看下去,黑漆漆的,不知混了甚麼東西進去,連小草都長不出來…….難以想像那裡曾是洗滌的勝地。

大路還是大路,兩旁還有種瓜種菜的田。不同的是,路寬的多了,是真正的大路,從前的大路,再大,都不過可以容三四個人,現在大得貨車都可通過。田地上耕作的也是不認識的臉孔,開口說的是普通話,他們來自北方,租田耕種,賺幾塊錢回他們的老家。總是喜歡叫小孩子帶口訊的叔嬸鄰里,多都告別農田,在家看電視過日子。

繞一個大圈,來到小路。不見石板,只見水泥。突然想念裸足走在石板路上的涼快感。走起來是有一點危險,因為石板有大有小,並不平穩,還有那橫生的雜草,會欺騙人,一腳踩上去,卻落了個空,摔個跤,就相當狼狽。

路上經過一個抽水站,本用來分流灌溉用水,不知何時已停止運作,荒廢下來,可現在農田的水打哪裡來就不得而知了。抽水站荒廢了,連帶旁邊的老樹都一併枯死。

抽水站旁是一道橋,跨過一個大塘。這道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而且是石屎造的,不過,亦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殘破不堪,東崩一塊,西缺一角,鋼筋也露了出來,每走一步都可以感覺到橋面在震動。唯一沒大改變的就在這道橋,變了,變得更殘破,石屎剝落得更嚴重。走在上面,更是一步一驚心,生怕橋承不住,中途塌下。

回程路走得相當輕鬆。崎嶇的小徑不僅舖了水泥,擴闊了,也拉直了,從前的迂迴半分也找不著。附近的菜園一樣鏟得平平坦坦,建築材料堆得比人還高。

一段走過無數次的路,眼前看的是眼前,心裡看的是過去。

彷彿連呼吸的空氣都不一樣,漫漫長路,何處是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