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9 20:29:28荷塘詩韻 二

詩人的對話  

詩人的對話

 閱讀筆記:詩人的對話

瘂弦 年紀很大囉( 2012 年 8月29剛過 80 歲生日 ),作品不多,但評價甚高,他說年紀大,中晚年還寫詩的人是「高齡產婦」,一回他就這麼對洛夫說。洛夫回答得很俐落:「如果我是「高齡產婦」,那你是「結紮很久囉。」

 瘂弦說:能寫還是要寫,因為詩是一種生命。詩與生命是一體的。

一首好的小詩:

你離家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戴著那頂破斗笠?不,那是故鄉的屋頂。

另一首:

鷹,是在一次戰鬥中誕生的,在此之前,牠是一隻鳥。

瘂弦的情詩:秋歌---給暖暖

秋天,秋天什麼也沒留下

只留下一個暖暖

 

只留下一個暖暖

一切便都留下了

 

備註:暖暖 是一個虛擬的女子名。詩人覺得以暖暖命名,不也很好嗎?詩人的夫人張橋橋女士曾寫過一篇花非花,寫的時候25歲,是應幼獅月刊寫的,書寫給結婚對象瘂弦。心靈的表白很動人。女士已經於2004年元月去世。

 

花非花      作者:張橋橋

 

總以為愛是那樣,總以為婚姻是那樣----我所想的那樣。既然都不是,你猜我快樂呢?還是哀傷?

那時他常來找我,但我想我是絕不會嫁他的。他既不高也不瘦(我喜歡高瘦子),並且有許多女朋友,在我看來是個「壞人」。但那年他過三十歲生日,我帶了一束桂花和蛋糕去看他,他好高興,臨時約了幾個朋友來喝酒慶祝,切蛋糕時,他站在那兒直笑,兩個門牙長長的,好傻,完全不是我平時看到他的那種樣子。還有一次,我們在月光下散步,他看著月亮,走了好長一段路,一句話也不說,慢慢哼起來,聲音低沈而優美。哼著哼著,歌聲全變成他對故鄉和母親的呼喚,聽得我的心緊緊的抽起來。側臉望他,也正有淚自眼眶滾落,透過松針的月亮在淚中碎成千百個。好像也不壞。從他做的許多事上,慢慢看出一個人的表面和內在完全是兩回事。而後在星子和月光下又走了三年,走出了細細的恨和滿滿的愛。

我愛月亮 山居和空想。他說要為我造一間小茅屋在山坡上,屋外種棵大榕樹,樹下放把椅子,讓我整天蜷在上面思想和流淚。他將為我做一切。

婚後,他的確努力替我做許多事,洗青菜----洗好又揉成一團的,洗衣服----一件一小時,掃地---掃一半又去看書了。

時光使人成熟和衰老,他好像卻比幾年前更小,會傻笑,會做滑稽樣,會求你給他東西吃:「一點點,再一點點,就感激不盡。」會撫平你起落不定的情緒。最主要的是彼此在生活上的步調一致,他要適應你的就是你所要適應的。

幸福的生活,或者並不在完成你的夢境,而是當你發覺並非你的夢時,及時起來適應他,你就得到你要的一切了。

我沒有住成山坡上的小屋,但我知道它仍在。有一年的有一天,我們會在雲湧得最多的那個山坳裡找到它,你若到山裡去採雲,請不要走得太深,採得太多,因為會驚醒那朵根下銀髯白髮的老公婆。

( 原刊載於於1996六月 幼獅文藝145期)

附註:

慢慢讀,詩/遙寄橋橋

 

2009/07/10

【聯合報╱曉風】

今早,女兒嫁了,橋橋

我想你已知曉

(天階的那一端

夜色是否清涼如水?)

在大花紫薇明火執仗的六月

在台北,在長安──東路的老教堂,

(天階的盡頭,陪你長坐觀禮的

是迦百列天使嗎?)

曾經幽幽一夢的短短塵緣啊

臨別時,也仍有其癡念癡想吧

養大一雙女兒,並傳其美慧和良善為家業

(遙遙的天階盡頭,你坐著,微笑,俯觀,並且落淚)

曾經出產過小米和小豆的

是多麼貧瘠卻又豐美的沃原啊

終於,女兒,嫁了,丈夫,受洗了

天階彼端你手執沉沉鬱鬱的檀香扇

閒捕一枚小小小小的流星,如流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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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橋,是詩人瘂弦的妻子,四年前棄世。她兩個女兒的小名分別叫小米、小豆,想來是瘂弦對河南故土的一點繫念。橋橋和外子是教堂老友,她從年輕時身體就十分羸弱。司馬中原曾出於好心警告瘂弦,說「你養不起那隻金絲雀」,好在戀愛中的瘂弦作了不理性的選擇。而橋橋,雖然身體一直沒好起來,卻也從來沒有成為誰的累贅。最後幾年家中常備著氧氣筒,但她仍活得神閒氣定,走得如大英雄就義。我去參加小米的婚禮,其實只想跟橋橋交代一聲,少年時代的老友啊,你在塵世未了的心願,今日上蒼為你成就了。

【2009/07/10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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