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讀信----洛夫

子夜的燈

是一條未穿衣裳的

小河

你的信像一尾魚游來

讀水的溫暖

讀你額上動人的鱗片

讀江河如讀一面鏡

讀鏡中你的笑

如讀泡沫

1973 12. 16  ( 因為風的緣故 p 108--109 )

聯想成章
——洛夫《子夜讀信》

　　子夜的燈
　　是一條未穿衣裳的
　　小河

　　你的信像一尾魚游來
　　讀水的溫暖
　　讀你額上動人的鱗片
　　讀江河如讀一面鏡
　　讀鏡中你的笑
　　如讀泡沫
　　洛夫（1928－）原名莫洛夫，湖南衛陽人，1948年入湖南大學外文系，次年去臺灣，在淡江大學英文系畢業。1954年與瘂弦、張默合創“創世紀詩社”，並開始作前衛作品的嚐試，使《創世紀》成爲新詩壇中最前衛的詩派，對臺灣及海外引起了深遠的影響，他有作品多種。
　　讀了十多則現代詩之後，相信讀者對于“子夜的燈是一條未穿衣裳的小河”的暗喻，不會感到怪誕得不可以理喻。一個學者反覆咀嚼這一詩句之後，解釋說，詩人坐在臺燈前讀信，臺燈的光直線照射，所以有“一條未穿衣裳的小河”的比喻。這樣理解是從寫實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是立足於現代詩的創作理論基礎上去說明問題的。現代詩的思維方式不受邏輯思維制約，它有無限的隨意性和自由性。把“未穿衣裳的小河”理解爲清澈的、透明的小河比較符合詩人的思路趨向，因爲第二節出現了魚，清澈的河和活潑的魚引起愉悅的感情，這和作者讀信之初的心情相吻合。
　　第二節是假借古人“魚書”的典故而寫的詩。古詩《飲水長城窟》寫：“客人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詩人在子夜讀到遠方來信，就聯想到魚書的典故，所以先用燈暗喻河，以魚代表信，就順“理”成章了。既然燈是河，就無形中把燈的光和熱轉嫁給了河，而魚在暖河中游來，魚也溫暖了。“讀水的溫暖”，即信的內容給詩人以溫暖；“讀你額上動人的鱗片”，“鱗片”這個意象是從“魚”的形象發展過來的，它在這裡是多元多義的，可以理解爲皺紋，也可是以理解爲容顏，更可以理解爲智慧的光芒，但不可以執着於它的含義，其目的是詩人表達了讀信如見人那麼親切、溫馨。
　　第二節最後兩句，從江河聯想到鏡，從鏡聯想到“你的笑”，而“鏡中你的笑”，瞬息即逝，一切都是虛幻，所以最後一句是“如讀泡沫”，美麗的感受轉眼成空。
　　本詩題是《子夜讀信》，詩人從“子夜的燈”開始，第二節六句，有五句用“讀”字作排比形式的詩句；全詩只用了五十五個字，便將懷念故人的深沉感情表現得眞摯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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