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入眠的庚子年春天     文 / 荷塘詩韻

    翻過隆冬，來到庚子春天，一波波武漢肺炎疫情排山倒海而來，從中國大陸到島嶼台灣進而席捲全球，水鄉之都的義大利，鬥牛聞名的西班牙甚至經濟大國老大哥的美國也紛紛中箭落馬，疫情嚴峻到無以言喻境地。曾有人危言聳聽比喻這是可怕的生化第三次世界大戰，敵人是病毒，不是人類。很多國家封城鎖國，目的無他，無非希望能減少傳染及傷亡。全球經濟大幅萎縮，春天的杜鵑花木棉花早就開了，可每個人心情都是沉甸甸地有些陰鬱，禁止出國有其必要，隔離有其必要，勤洗手有其必要，群聚大型會議及活動全都往後延期，我們行走在生命的幽谷中，猛一轉身在電梯鏡子裡照見自己的惶惑不安及驚嚇。誰會料到一個新冠狀病毒把人性打回原形，歐美國家因為封城，居民憂患意識升高，開始排隊搶購食物及日常生活必需品，生活的憂傷再添一筆，焦慮升高，島內隨著境外案例添增，負壓隔離病房已經動用了百分之七十，防疫單位及醫護人員日以繼夜，馬不停蹄地忙於圍堵破口、篩檢及照護，勞心又勞力，台灣的防疫成果有口皆碑，舉世有目共睹。

    這節骨眼上，最怕發燒及咳嗽。中小學也延後兩星期才開學，希望準備周全後才讓莘莘學子進入校園上課，每天都要量額溫。機場檢疫更是只要一發現蛛絲馬跡，立即循線追查，緊接著揪出一大串宛如粽子般的接觸人員，一一接受篩檢，唯恐掛萬漏一，功虧一簣。當第一例白牌司機因為載送浙江台商染病不治，群情嘩然，疫情從對岸燒到眼前，而且就近在咫尺，那一夜我失眠了。每天追著新聞報導，也思索著因應之道。日子再也無法安然，每天都在確診案例攀升中度日，時間大神依然叫枝頭翠綠無比，日子來到晚春，以為可以很快畫下休止符卻沒料到竟是方興未艾。無以為繼之後居然希望炎熱的夏天早日來到，盼的無非企圖尋找突破疫情的可能。

    嚴峻的日子裡，身為家庭主婦的我上菜市場盡可能早，這時路上人車稀少，小葉欖仁行道樹上還滴落幾許鳥鳴，格外悅耳舒坦是當下的美好。日子翻滾中，不期然就把情緒裝入各種容器，在洗菜的盆子裡淘洗，丟衣服進洗衣機內搓揉，也試著在蒸騰的一杯早餐咖啡裡沉澱心緒，而定下心神翻閱詩集閱讀，意識與文字相接觸，那是與自我靈魂對話，情感深處礦藏的挖掘。三月中旬一個假日，萬不得已你叫了計程車送一支結紮浪貓到幾公里外市區動物醫院處理頭套掙脫事宜，車上聊起載客生意是否受影響，運將說大大受影響，載最多的是賭博的跟喝酒的，這兩類人基本上都沒把疫情放在眼裡，照賭照喝。我啊的一聲嘴巴張好大，生命的型態原來各有波紋和皺褶呢。迷惑的靈魂依然醉生夢死，拼湊著自己的宿命面貌。

    生命的象限裡，原本空闊而盈滿，如今座標卻飽受干擾，縱橫雙軸都動搖，可人間行走，你依然戒慎戒懼，有所為有所不為，安分守己的排隊買口罩，照護家人和自己，也看見許多老人來排隊，因為年輕人要上班孫子要上學，最需要口罩的是他們，幸好老人出動，幫了大忙。直到可以上網購買，超商取貨，老人也才免除一次少則半小時，多則一兩個鐘頭的勞役。居家的日子裡，字裡行間翻山越嶺，賞一花一樹，高山秋壑，視訊代替面對面聚會。精神的追索，仍以指尖輕敲鍵盤，記錄這乍寒還暖的多變季節，敏感的肉身感官如何承受著惶惶然不可知的未來，彷如大霧中行車，充滿危險與考驗。苦難會過去，你堅信。看視頻中武漢疫情屠城，黑夜裡居民開窗吶喊的焦躁苦悶是一首又首黑色交響曲，泥濘了人心，辯證是理性的，但攀升的疫情卻瓦解多感的心情，詩人以文字紋身，烙下此刻生命狀態。吹哨者李文亮醫師在飽受不當指責中染病率先捐軀，以三十四歲的菁英年齡，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永遠沒機會見一面，那悲切讓哈佛大學降半旗，舉世同悼。

    何時才能重回歲月靜好，守護單純的溫馨，搭車看展覽，辦理詩歌聚會朗誦，茶館裡喝茶，咖啡屋裡喝咖啡，自在安然看天空的雲翻筋斗，鷹隼展翅翱翔；毫不遲疑地搭飛機出遠門，奔赴心目中所在地，旅遊看風景也好，洽公談生意也罷，或者就聞著花香，引你朗誦一首詩，肩並肩相濡以沫相視而笑，找回久違的日常，那是多麼快樂的事啊。

2020. 6. 20    有荷 36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