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人性虛榮心

      法國短篇小說家莫泊桑成名作品之一《項鍊》，訴說著一位女士瑪蒂爾德愛慕虛榮，年輕時總是夢想自己能步入社會上流，擁有珠光寶氣。沒想到卻落得付出一生寶貴光陰來還債，讓人唏噓不已。

瑪蒂爾德容貌姣美，身段窈窕，但出身貧窮，只好嫁給教育部的小科員。沒有漂亮時裝，也沒有精緻的珠寶首飾。每天呆坐家中，看女僕忙活時，她想像著貴族的奢華生活；看到丈夫因吃燉肉而感到滿意時，她想像著只有上等人才能享受山珍海味。有天晚上，丈夫帶回教育部長邀請出席晚會的請帖。丈夫滿以為妻子會高興，可是，這請帖讓瑪蒂爾德更加痛苦，傷心地流下眼淚。因為妻子說連一套像樣的晚禮服都沒有。「一套過得去的衣服得花多少錢？」先生羅瓦賽窘迫地問。「大概四百法郎吧。」羅瓦賽爾正好有一筆錢要買獵槍，為了妻子，他心隱隱作痛地答應了。衣服有了，可是首飾呢？什麼都不戴，瑪蒂爾德覺得太寒酸了，她寧願放棄這好機會。夫妻倆商量半天，太太猛地想到好朋友珍妮，何不向她借幾樣首飾呢？第二天，瑪蒂爾德來到珍妮家中，把苦惱講給她聽。珍妮非常爽快地答應了，讓她在首飾箱裏任意挑選。瑪蒂爾德挑中一串非常美麗的鑽石項鍊，老朋友毫不猶豫地答應要求。

  晚會終於到了。憑藉漂亮嫵媚的容貌，精美的服飾，瑪蒂爾德在晚會上大受歡迎，所有的男子盯著她，要求與她共舞。舞會結束了，兩人淩晨四點鐘才離開，街上沒有出租馬車。他們沿著塞納河走，最後在河邊找到一輛夜裏才出來做生意的寒傖馬車。回到家，瑪蒂爾德猛然發現頸上項鍊不見了。他們倆大驚失色，慌忙搜尋，可是哪兒也找不到。羅瓦賽爾認為可能掉在馬車上，但兩人都沒有注意車號。羅瓦賽爾只好順著原路再走一遍，還是沒有，他又到警廳，各報館、出租小馬車的車行，也沒有。最終兩人放棄希望。他們在王宮附近珠寶店裏找到一串鑽石項鍊，看起來跟他們尋找的完全一樣，原價四萬法郎，可以打折三萬六。羅瓦賽爾想了一切辦法，甚至借高利貸，終於湊齊三萬六千法郎。等瑪蒂爾德把首飾還給她的同學後，一下子陷入困境之中的瑪蒂爾德拿定了主意要償清所有的債務。他們辭退了女僕，租了一間緊挨屋頂的頂樓。瑪蒂爾德親自打理家務，羅瓦賽爾深夜還在忙於抄寫。十年後，終於還清所有債務。而瑪蒂爾德歷經生活的磨難早已變得又俗不可賴。

      一個星期天，她上街散步，忽然看見珍妮帶著孩子。她還是那麼年輕、美麗動人。她過去打招呼時，珍妮差點沒認出她。瑪蒂爾德說：「我是呀！」珍妮驚訝地大叫一聲： 「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瑪蒂爾德把事情由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她的朋友呆住了。「妳剛才說，你買了一串真的鑽石項鍊賠我？」珍妮非常激動，抓住了她的兩隻手。「哎喲！可憐的瑪蒂爾德！我那串是假的呀，頂多也就值五百法郎！」

     人生的長河裡，儘管愛慕虛榮讓這一對夫妻吃了十年苦頭，但勇於承擔的態度，同甘共苦還清債務卻也讓人十分激賞，對生活應該有一番重新的體悟才是。倘若瑪蒂爾德當初沒有虛榮心作怪，只要穿戴得體就好，也就不至於遭到命運的作弄。弔詭的是當瑪蒂爾德對珍妮說出真相後，我們不得而知珍妮如何回應？歸還項鍊抑或不置可否？而借者瑪蒂爾德有要求歸還嗎？這已經不在小說家莫泊桑探究範圍了。如是苦澀的試煉化為滋潤枯槁的春雨，生活，本來就荒謬中帶點揶揄，不是嗎？2015/7/15 台灣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