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2-18 19:15:06都玄

末日快樂

 

 

 

03
  整個族裡都知道緹絲是你的青梅竹馬,很多時候你也覺得如果沒有緹絲,你大概也不可能當首領當得這麼安然順遂。你們的關係很好,非常好,好到不少族裡的親友常常在閒聊話題結束時詢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請客。
  你們的關係很好,但真的只僅僅是如此而已。

  載亞仍賴在你們的祖墳地上不走,族裡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義憤填膺地想要去討伐他,不斷磨銳犄角的動作可笑得讓你想起當上首領後第一次面對外地來挑戰的公三角龍的你自己,躍躍欲試的自信中帶了點設想敗北的驚惶。
  「──好友,古魔翼龍的泰洛斯叼著剛捕到的魚在一旁說著風涼話,幾棵桫欏在犄角的猛烈衝擊中倒下,一群小型龍鳥失措地撲著羽翼向附近的深林而去。
  「小孩子總得讓他們自己去闖闖看才會長大,泰洛斯。」
  你說,視線不經意地聚焦在不遠處、正和幾個手帕交分享閨中話題的緹絲,雌性較短而圓的角隨著動作在溫暖的天光裡小幅度搖動,黑曜石般的眼睛和說話的口型一樣溫柔和緩。
  「哦哦,那是緹絲嗎?一陣子沒看見還是一樣美麗動人耶!」
  面對女性時從不吝惜讚美的泰洛斯攤開連接著薄膜的長翅大笑著,又像想起什麼一樣轉頭問你:「喂,托里諾,你還打算蹉跎多久緹絲的美麗光陰啊?趕快結婚吧你們!」
  「你自己明明連女朋友都沒有。」你不滿的撇撇嘴。
  「女朋友的話我有喔!前幾天新交的。」泰洛斯說這話時滿面春風,非常得意,「倒是你,托里諾,你是覺得緹絲哪裡不好嗎?」
  「沒有不好,只是……」
  你打住了話,看向不遠處的緹絲,黑曜石顏色的雙眸深邃,帶著荳蔻年紀該有的奕奕神采。你一直看著她,直到她發現了你的視線後向你露出一貫的溫婉微笑。
  「只是什麼?」泰洛斯問你。
  「不是時候。」你沉著聲道,別開了友人的注視垂下了頭。「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你只是重覆這句話,像在朗誦什麼安神定心的咒語。

  你很少做夢。
  或者該說,身為得隨時處於備戰狀態的首領,作夢的情況能避則避,因為你容易入夢過深、深至高聲呼喚都無能轉醒的地步。
  而作夢的次數少了,畫面自然也就記得深了。你最常夢到的是母親臨終前哼唱的搖籃曲,以及父親日日教導的族群圭臬,然而這些夢境都在最後扯裂於霸王載亞的獰笑底下,利牙滴落的殷紅似火燃,燃透相遇迄今本該發生卻從沒有過的追逐廝殺。
  ──但今天的夜晚不同。
  那是一個夢。夢裡只有你跟緹絲。
  「──嗯,要說托里諾和別人哪裡不一樣的話,」
  不知道前因的話題,似乎是在談論你和他人的不同之處,同樣的問題問族裡的其他人,大概答案都差不多,可是你知道緹絲永遠會答出不一樣的答案。
  「你的心不在這裡,托里諾。」緹絲的笑容像遠處山峰將要落下的夕日那般豔彩,黑曜石色的眼和夕陽滾落邊際時蒼穹瞬時傾斜的色度有著相同的幻澤,「你的身體雖然和我們在一起,但是你的心不在這裡。」
  你無法否認緹絲是懂你的而且遠比你懂的要多上許多許多,但現下你卻不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不明白為何一直以來總是追隨著你的眼眸現在何以如此寂寞地遙望遠方。
  「你沒有心,所以擁有你的存在不能說是擁有你的心。」
  因為沒有,所以不能說是擁有。緹絲的話語頭一次令你感到難堪而無助,陷入流沙坑的那種恐懼俘虜了你,你吞嚥著唾沫卻明白對方未曾說錯,只是你總拒絕讓任何族人言明這一點,你非常清楚自己的心不算堅強,遠不及對方堅強,單單一句實話就能似洪浪般將你衝垮。
  不曾對自己誠實,所以不能說是有心。
  「緹絲,我──
  你覺得你該說些什麼,但全堵在喉頭發不出聲音。
  「托里諾,為什麼呢?」
  問你,緹絲的嗓音很輕很淡,空氣中震動的微波帶著能令人凍傷的溫度,錯愕地幾乎無法讓你將眼前相識已久的少女銜接上。
  有什麼要崩毀了。你心底如此預感。
  「托里諾你沒有心,沒有那種東西。
  「可是為什麼和霸王在一起的你,卻會誤以為自己有辦法擁有呢?」
  喀咚。
  你想你確實聽見了,世界崩毀的聲音。

  夢醒的時候,世界沒有迎來一如以往的早晨陽光。
  「首領!」
  天空堆積著沉厚黑雲,與遙遠地平線相接的彼方亮著鮮血似的紅光。有什麼發生了,你想。緊接著一道又一道彷彿某個傢伙的眸光那樣的流星劃破了漆黑天頂墜落在距離桫欏林最近的一處山巔上,撞擊搖撼大地快要將之震碎,融岩噴濺起的火光把整個世界染成了鮮紅色。
  這是,世界毀滅的序章。
  「托里諾,再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得離開!」
  ──托里諾,為什麼呢?
  緹絲喊過你,聲音重疊交錯,總是深信不疑地喊著你的聲音,和夢境裡一樣溫柔又寂寞的聲音,混在野火烤焦空氣燒灼草原的聲音裡比轟鳴震響的地鳴還要使耳膜發疼。
  「──全員撤離!」
  ──托里諾,你是王。
  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必須讓一族活下去。
  這是你對父親的承諾,對族群的承諾。族群是一切是所有是初衷,從冠上首領頭銜的那一刻起你就用一輩子的誠實去起誓會為族人而生、為族人而活,同時,你也做好了為族人而死的覺悟。
  可是──
  ──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有個聲音,悄悄的從心底,對著你的靈魂質問。
  「托里諾?」
  你不確定有誰喊過了你的名字,族人重步的奔走聲、巨石轟然的撞地聲,太多太多聲音混雜,那些聲音呼喊的究竟是「托里諾」還是「首領」?他們需要的究竟是「托里諾」還是「首領托里諾」?如果他們需要的只是「首領托里諾」,那「托里諾的心」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你又為什麼,非得為了族群做到這個地步呢?
  「托里諾!」
  緹絲的聲音拉回你的意識,你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和族人的隊伍落了隊,幾步遠的地方提絲站在那裡,等你。
  「你今天一直在發呆。」
  「抱歉。」
  你心虛地低下頭,沒有看著她。但是緹絲的視線沒有離開,看著,然後吐出氣音濃重的笑。
  「娜娜被殺之前,曾經說你可能某一天會和龍鳥他們一樣飛走。」提及逝去已久的妹妹的名字,緹絲瞇細了眼睛。
  「我們可是三角龍啊,緹絲。」你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苦笑,刻意忽略緹絲話中的涵義。
  「你知道我的意思,托里諾。」
  緹絲說,背後熔岩巨河和猛火竄動的灰橘色光線讓你想到夢中的眩目夕陽。「對不起,我們綁住你太久了。」
  那樣的聲音過輕過淡,像聲不易察覺的幽嘆。夢裡那句「托里諾你沒有心」所包含的控訴在此轉化為歉疚卻有著相同的寬容,雖然仍是令你無助、令你難堪。
  「緹絲,我……」
  你開了口,可無從發聲,你對奉一族存亡為己身圭臬的自己感到疑惑,但也無法去想像放棄了「族群」這個包袱後的自己將何以自處?
  「托里諾,」
  像要解答你的疑問一樣,緹絲呼喚著你的名字,你看見她似乎微笑了,十幾年來只要念到這個名詞她總是像這樣笑得恍若黎明前開綻的曇花。美麗,又虛幻。
  一瞬間你覺得緹絲才是那隻會像龍鳥一樣展翅飛走的三角龍。
  地底深處陣上來一記悶響,敲開了腳下一秒前還站得穩當的土地。眼前突然失去了聲音,世界不是像娜娜死去時那樣拉得極遠,而是很近很近、近的壓迫靈魂,卻又伸手不得。
  「緹絲──!!」
  那一刻你多希望自己的前足不是圓扁的掌,而是有爪的手,就算只是載亞那樣的短爪也好,想要拉住緹絲、想要拉住這個因為愛著你而犧牲自己一生幸福的少女。
  「──做你自己。」
  焦臭的腥風吹散了聲音,緹絲從那座高聳崖壁墜下去的時候你仍然看見緹絲蠕動嘴喙這麼說了,黑曜石一樣的眼神沒有責備,只有早就清楚事實的了然。
  然後你才發現,自己甚至來不及後悔,就失去了所有你必須好好珍惜的東西。
  做你自己。緹絲說。
  ──放棄「族群」這個包袱之後,你可以做你自己。
  你這一生已經說了太多謊言,編織了太多言不由衷,對別人、也對自己;緹絲從來沒有道破但她從來都知道,所以她要你做自己,至少對自己誠實。
  咬牙,你回過頭邁出腳步,眼淚滴落土裡有怎樣的悼詞。
  對自己誠實一次,在生命最後的最後,在迎來末日的這個世界。
  你想去見載亞。

04
  或許是一廂情願,但你覺得載亞的行動或許出自於連他自己也沒發現的良心,縱使好友泰洛斯和你重申過很多次那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肉食動物才沒有所謂良心。
  你們一族的地盤和載亞的地盤太近,所以他用盡一切手段恫嚇威脅、驅逐獵殺,為的只是要你們離他遠一點,像個高傲的王者,卻又顯得如此孤獨。

  肌肉骨骼嘎吱作響,大口吸進肺葉的空氣刺痛心臟,你邁著步狂奔,向著那片祖墳、那片已被烈焰吞入光陰的桫欏林,向著你為了族人不得不捨棄的自我。
  整個世界在尖叫,地表隆隆震響,哪處凹地掀開土潮、哪處聳峰噴湧火浪,鴨嘴龍群四處竄逃著哀慟,父母手足情人因一口突來的地裂就此永隔。海中居民翼鰭一滑潛入深層,有翼種族展翅一振飛騰而升,海天之間夾帶悲鳴共響。
  又一隻傷齒龍死在倒樹下,同族踩著屍體而過,怕死怕死怕死,所有生命逆著絕望奔逃、逆著你前行的方向,但你不能逃、你得向著心追隨,做自己、試著做自己、努力做自己!
  ──載亞。
  你想自己已不止一次在心裡喊過這個名字,從低喃至呼喊後哭嚎,單詞堆疊單詞一句句翻滾在充滿焦味的煙塵中,啞了你的聲帶也傷了你的視線,足下猛然衝裂地表上竄的灼焰燙痛四足,淚水來不及淌流就已被燒乾,令你無暇意會那究竟是高溫所使抑或是內心所致。
  塵埃瀰漫之下方向開始渾沌,畫面錯動,緹絲帶著氣音的笑引出那句死亡前無盡包容的「做你自己」,但你卻在此意識到對自己而言的自由已與死亡過近、近到宛若共存。
  火山在背後吐出熔岩和巨石,燃燒著噴上壓得沉沉重重的死灰雲層像熾紅色的擎天之柱。
  你感覺自己跑了很久,但到底跑了多久?時間感太紊亂,你想對你或是對載亞而言,生存便是如此罷,一方追逐一方逃亡,勝者啖食或續存,敗者飢轆或亡命;但當一個存在來到了終點卻發現自己只是從另一個起點踏上下一場循環時,他還會有勇氣繼續跑下去嗎?
  被追逐然後奔跑,不過可笑的是,你被載亞追逐了一輩子,到頭來你卻連他的本質都看不清。
  ──知道嗎?我們手中能握住的東西其實是很有限的。
  猛地,視線扭動成溫度燃燒過頭的海市蜃樓,幻影幻聲,儘管你清楚那個霸王族不可能出現在此但你仍舊能藉由憶念嗅到那時時伴隨載亞的血肉腥味,更能聽到那已佔據你泰半記憶的沙啞嗓音用極度做作的語調對你軟硬兼諷。
  錯覺中的桫欏林之風湧動著引領你向前,你明白現下充斥於身周的高聳林木只是幻影、是自己希冀出的回憶;你感覺到風推著你扯著你,要你跑、要你狂奔、要你對自己的心誠實,有好幾次你質疑自己會睡去,睡入這片狂想中的桫欏林──但你沒有,你只是跑,即便你有時會錯覺了腳下踩過的不是地表,而是自己嘔出喉頭的心。
  終於,你停下了奔走過頭連痠痛都快要不真實的步伐,但眼前的景貌卻幾乎扯裂你的理智。
  祖墳,你的,你們的。
  當下撕扯而過的視野不再擁有過往的知覺,你的,你們的,一族的。你感覺自己在哭嚎,用靈魂、用血用淚,你感覺胸口開了好大的一個洞,遠比失去緹絲時要來劇烈疼痛,更遠遠勝過因奔馳而撕扯裂口的四足;你的情感淌著血,順著足下裂口滲入地淵卻怎麼也無法止住肺腔越見沸騰的收放,當碎裂大地再也無力捍衛種族百代以來的榮華,你在此明瞭早在你背離所有的那一刻起就已永永遠遠地失去死前能歸尋的終焉。
  分秒片刻,其實你以為自己已經瘋狂,即使烈滾著灼炎的巨石刷過身側落至不遠處的身後,奮力撞地之下碎散的無數裂片就著高溫割裂你的膚層也無法撼動你為祖墳哀悼,直至你的視線不經意瞥過一處不和諧聳峰,似長遠駐守於那處似地聳立著。
  你回過神。
  「載亞……?」
  你低聲輕喚,似是怕驚醒些什麼,但在這充滿崩裂嘶嚎的世界裡,你的聲音又能傳入誰的耳誰的聽覺誰的心?
  「──托里諾?」
  那處聳峰不甚明顯地震了一下後回頭,霸王載亞扭曲著極為怪異的表情看向你,但開闔了數秒的嘴終究是閉上了。可在那一秒你幾乎認為自己錯過了什麼、錯過了什麼你始終被掩蓋著而無察覺的事物。
  你們距離得極遠,遠至數十步遙無能奔躍的距離。他注視著你,注視著你的足你的角你的吐息,你那已然被利石碎片割裂的曾經;而你凝視著他,凝視著他的眼他的爪他的狼狽,他那仍依舊傲慢漠然的神情。
  「你回來這裡做什麼?」載亞冷笑著開口,但那遠比以往更為嘶啞的嗓音卻令你不得不懷疑他是否傷著了聲帶,「首領托里諾拋下族人回來這裡到底還想找回什麼?」
  霸王載亞的惡劣嘲諷一如以往,但你卻發現自己是懷念的,彷彿只要聽著這些就能說服自己仍停留在過去的那一瞬,還未失去族人、還未失去緹絲、還未失去一切,早晨清醒時能去向泰洛斯道聲早安,隨後跟上的緹絲會笑笑地看著你們鬥嘴,微薄日色襯著她爍動的墨眼褶褶生輝,而當你轉身步入桫欏林時,那總融入朝陽暖煦的的溫婉笑容雖會隱隱黯去,但緹絲仍是注視著你輕輕說句「早點回來」。
  其實緹絲早就知道了,早在你明瞭自己之前她就已看透了你的初衷,所以她告訴你做自己,要你奮不顧身的愛自己一次。
  你緩緩向前邁出一步,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猛然竄高的灼燙高溫和炫目亮度刺痛至無以言語,你呆愣著注視著載亞身後,那燦爛奔馳舞空的緋紅火團,以震懾魂魄的強烈姿態轟然而下。
  載亞愕然,回身之時那墜落轟石已近在咫尺,逃離什麼的全是妄想,你看著遠比霸王族身軀龐大數萬倍的飛石燃著刺目紅光,越是朝地表投奔越是凸顯著個體的弱小,然而火色耀然,世界崩毀的現下你只能瞪住對方黑鴉鴉的背影,張口尖叫。

  「如果有世界末日,」
  你記得你曾經,半開玩笑的或者只是靈機一動的,對載亞這樣說過:「在世界終結之前你可以吃掉我。」
  想像過很多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被迅猛龍群圍攻的時候,想像載亞咧著他一如往常的戲謔笑容狂妄又傲慢地走來,和巨大頭部不成比例的黑色小眼睛瞇著好似能在夜空中拉出流星。他走來,向著你,曾扣在頸上卻從沒奪走你性命的利牙這次終於可以為了它們存在的理由按在它們應該存在的位置,只需要花兩秒就好,花兩秒感覺他的齒尖舌上你的皮肉下血管中那顆跳動的心臟,然後使力囓破,像漿果在齒間迸裂那樣一瞬間的快感,讓果漿似的溫熱鮮血順著齒縫流進飢渴已久的喉嚨,品嚐著,直到呼吸停止的終焉。
  「好啊!」
  你也記得載亞的回答,沒有猶豫的歡愉,不嘲笑也不諷刺。
  「──我會這麼做,在世界終結之前。」

  你感覺世界在焚燒,不,應該說,這個世界已經動搖了多日,但你卻在這一秒頭一次真正有了被世界狂炎烙膚燒骨的深切感官。
  有人在說話,淺淺淡淡,像月光像海潮像幼龍破殼而出的低鳴,更像桫欏林夜夜吹拂領地的涼風,如此清明但卻也如此虛茫。
  「托里諾你果然是隻三角傻瓜。」
  突留旺火燒灼的聽覺裡出現了聲音,淡漠到近乎傲然,聲音湊近了你再也無力睜開雙眼的臉側,闡述話語的音調透明地像母親臨終前的搖籃曲有著天空的澄澈璀璨。
  「喏,為什麼?為什麼要推開我呢?托里諾?」
  啊,是啊,難怪會這麼痛呢。你想起來了,自己在尖叫出載亞的名字的瞬間起步,用盡了全力奔跑然後狠戾用犄角撞開了對方。
  所以,被巨石砸中的不是載亞而是你,現在必須面臨死亡脅迫的是你不是他。
  你對莫名安心的自己感到不解,但卻也無力深究了。
  「──吶,載亞,我──
  你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說出口了,但能感覺到對方更為沉悶深重的吐息噴灑在因火焰而焦枯的臉上,幾秒後,你聽到他笑了,低低的,似那日約定的口吻不嘲笑也不諷刺,卻在此刻硬生生扯裂了某道隱匿已久的裂口,或許是因為看不到了所以才更能感覺得出霸王載亞自始至終極力對自己隱瞞的種種。
  「所以已經不是笨蛋了而是傻瓜啊。」他這麼說了。
  下一秒,你感覺到喉頭終於面臨了早該實現的結局,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更是最後一次,利牙嵌入了頸項,使勁、嚙斷。
  「我親愛的三角龍首領,」
  曾有誰對你說過,聽覺,是在死後最末離去的五感,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你才能聽到吧?聽到霸王載亞貼覆耳際之餘,用梗在喉端的嗓音柔聲說了某句在意識抽離前剜鑿入心臟的深深呢喃。
  「末日快樂。」

 

 

 

 

表‧後記:
Q1,開始創作的契機為何,關於此項契機,是否有難以忘懷的事件或片刻能與我們分享?
一開始,就只是寫出『自己想說的話』。然而因為我總是在一些很荒謬的狀態下得到靈感,所以只要提起筆都是難忘的片刻(笑)。

Q2,哪一位作家對你的創作影響最深?可否從他的一部作品簡單的說明他對你造成的影響?
影響我最深的,是水泉,還有他的《風動鳴》。曾經有段時間我寫的主角都像美男子,或者該說都不像人?(笑)
不過真正顯著的影響應該是對人的心緒體察的這部分,算是一種從表層進入裡層的另外一種視角。

Q3,如果願意,是否能用一個簡單的比喻或意象來說明創作對你的意義,或是創作本身所具有的意義?
寫作對我來說就是生命的泉源。可能聽起來很狗血,但是,這是我活下去的方式。


裏‧後記:
  鏘鏘!當初在指考前夕和副盟一起合作完成的《末日快樂》正式在這裡和大家見面了!我這篇是後兩段的故事,一二段請去青楓那邊囉!
  可以在這裡看到這篇理所當然的就是沒上榜,說不失望是騙人的,雖然還不到難過的程度,但想當初我們是多麼期望可以讓評審把結報摔在我們臉上順便對我們大吼「不要給我小看文學啊混帳!!」,我們的心願真的很小,就這樣而已,結果居然連這小小的祈求都不讓達成,我們好‧失‧望啊。
  不過寫這篇文的時候很開心,一開始會有這個靈感其實也是來自於噗浪上的轉噗,那個暴龍和三角龍在世界末日互助後最後轉世為戀人的故事,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然後因為副盟一句「盟主我們來寫這個!!」所以就跳坑了!不過當初好像沒有打算投稿的樣子?最後不知道為什麼會弄一弄就很有雄心壯志的去投了最後被打著回來……
  可是在寫這篇文的時候我學到很多寶貴的經驗,即便中途出了不少狀況,像是我的CC突然徹底死機導致第四段幾乎一大段全部重打,截稿日將近還出這種問題,我當時真的急到哭著打電話向副盟道歉,幸好最後解決問題了,不然我會對副盟歉疚一輩子。
  或許不能說是第一次嘗試這種合寫法,不過以前那種亂亂來不去講的話這真的是一大挑戰,雙方配合、修飾潤稿,一開始是通通給副盟潤,畢竟同一個人潤出來的會比較流暢,最後我又把稿子通通印出來自己看過一遍,然後在和副盟做結尾潤飾後便完成了現在的《末日快樂》。
  中間過程我已經忘記到底花了多久的時間,大概都是卡在中段劇情吧?那個時候就只能彼此互相激發靈感和手感了,那個時候才會發現家住的近真好XD
  最後,我很喜歡這篇文章,花了很多的心思構想、很多的心血潤飾,經歷了無數血血淚淚才完成這篇文章,希望大家喜歡、喜歡這篇《末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