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23 13:14:06都玄

祭墓園殺陣





  有時我會想,如果當時有牽起你的手的話,我是不是我就能真正擁抱你?
  再也不會有人搶走你,更無須日夜擔心受怕--

  颯颯金風呼嘯而過,一片金黃麥穗搖曳;數片紅似火的丹楓脫離枝節,幾個翻滾飛向遠方。
  我還記得,你伸向我、那並不寬大的手。
  『喂,牽、不牽?不然我會跑掉喔!』
  『又不是小孩子了,牽你幹嘛?』
  『好啊!我真的消失給你看!』
  『想太多了吧你?你能自力更生就該謝天謝地了!』
  你真的會消失不見。
  那把劍穿出你的胸口,噴灑出的腥紅色過份招搖狂妄遮去了周邊萬彩。
  你真的會消失不見──那一刻,猛烈撞擊思維的只剩這令我恐懼的訊息。
  我來不及拉住你在最後一刻伸出的手,卻清楚明白你淺色眼中的情緒--那是被背叛時會有的恨意。
   不、不是的!不是不拉住你!是來不及!
  別,別推開我!別鬆開手!

 
 「克攸法!」
  一個毫不留情的巴掌直接從後腦杓巴下去,伴隨某個傢伙習慣性的大吼。
  痛……「你幹麻?欠人殺嗎?」克攸法捂著疼痛不已的腦袋,另一手已經習慣性摸出藏於袖內的尖銳暗器。
  趁他在思考的時候偷襲?欠殺!
  「不要在別人的墓前把暗器拿出來!」又是一個完全不收斂力道的巴掌從頭頂呼下去。「不知道要對死者抱持尊重嗎!你這個只知道拿暗器的傢伙!」
  手中暗器只差那幾公分就會插到自己身上,克攸法深覺沒直接把對方幹掉的自己說不定控制脾氣的程度又進
步了。
  「拉爾,你絕對是太久沒被修理是吧?居然敢巴克攸法的頭。」才剛到目的地就看到可能會演變成恐怖血腥暴力的場面,西奈雙手環胸,準備作壁上觀。反正一切都不關他的事啊。
  拉爾斯特瞪了同伴一眼--刷!兩柄雙刀翻出衣擺,在主人手中旋了一圈,架到事不關己的黑髮青年頸上。
  「唉唉唉,是誰說不要在別人墓前拔出武器的啊?」輕輕鬆鬆面對架在頸上的刀子,西奈仍是一派悠閒。
  拉爾斯特扯出一抹扭曲笑意。「界不會跟我計較這些的,反正他對上你還不就是一陣喊殺喊打。」
  ……無法反駁。他也只得擱開兩把殺人不眨眼的刀,轉而向又開始發呆的克攸法打招呼。對方只是點了下頭,算是收到。
  「好啦好啦,怎麼又再發呆了?」慢了眾人一步、算是最後到的漣妠兒撲到克攸法身上,蹭了蹭對方寬大的背脊。
  當同伴處於自我思緒中無法抽身時,她總會這麼做。
  因為,好像這麼做的話,就能更貼近對方的心臟,就像對方的悲傷她也能一同分擔似的。
  克攸法的身上有著海的味道,有魚群游動的影子;克攸法像海一樣安靜無聲,就算痛苦到幾乎窒息,卻只是在最深最深的心底翻出暗潮。
  「……阿法像海洋,阿界像天空,」漣妠兒揉了揉對方灰色的髮,像是忽略對方瞬間僵硬的身子繼續說下去,「阿法像海一樣安靜無聲,阿界像天空一樣令人嚮往。」
  克攸法是接住天空眼淚的海,克攸界是接受海洋痛苦的空--天空和海洋,在最邊際邊際也會連成一片吧?
  所以失去天空的海洋才會在過了這麼多年後仍無法恢復澄藍。
  不自在地嘖了一聲,拉爾斯特一把拉起嬌小少女丟到雪白墓碑前,「漣,去打掃!」
  「阿特是大笨蛋!阿法早就都打埽完了啦!」漣妠兒翻身站好,朝拉爾斯特擺出鬼臉。「我們快點來跟阿界說話啦!還有,阿奈,叫你帶的東西有沒有帶?」又是一個踢地翻身,她甩出一把保養良好的三叉戟,將閃閃發光的尖頭抵到對方鼻頭上。
  三叉戟加上飛散的楓紅,好一幅腥血詩意之畫啊……才怪!「你們每個非得一見到我就亮刀亮戟的嗎?我又沒惹你們。」看到拉爾斯特笑到滾地的動作,西奈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要把鐵棍也亮出來表示一下誠意?不然每個傢伙都來一趟殺人未遂,他會良心不安。
  「帶了沒?」漣妠兒的三叉戟又逼近幾吋。
  「帶了啦。」將尋到後便片不離身的布袋扔到已經不知道神遊到幾重天外的傢伙頭上,西奈退了整整一大步,徹底退出兩個動不動就想殺他滅口的傢伙的攻擊範圍。
  難得露出發愣表情的人取下落在頭上的布袋,略為偏頭表示疑惑。「這什麼?」
  「那是對你和阿界而言最重要的東西。西奈回去原址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漣妠兒走回對方身旁,推推他的手臂,「哪,打開看看吧。」
  他想,自己失神了。
  怎麼找到的?不對。是該問,怎麼可能還找的回來?
  這個東西、這個現在被自己取出後握在掌心散發冰冷寒意的東西……
  應該、早就被毀到連一點餘燼都不剩了才對啊……
  看到雙眼失焦的同伴,拉爾斯特歛去張狂笑容。
  死去的那人對同伴而言究竟有多重要?他不想再去體驗一次。


  桌椅倒地、紙張狂散飛舞、原先淨色的窗簾恥笑什麼似地半垂半掛。
  滿房酒瓶滾地還留有被飲盡的殘敗感。
  那個人,坐在一片狼藉中。
  『法……?』
  『……誰准你進來的?』
  人影垂首,聲音簡直嘶啞到聽不出原樣,甚至是透過略掩臉孔的髮所透出的眸都現出隱隱寒光。
  嚇到了,真的嚇到了,那雙深色眸子何曾出現過這種瘋狂?
  『法,不要鬧了。』自己小心避開地上被主人丟棄的暗器,走向對方,想拉起他,『法,走吧,大家都很擔心……』
  但卻在將要碰到那隻臂膀時,一股完全不收斂的力道就狠力襲向他的頸項。
  『法!你幹麻!放開我!』
  力道漸次加大。收緊的手掌完全沒有放鬆的趨勢,呼吸道也被嚴重的壓迫著。
  沒辦法呼吸!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頭一次感受到死亡如此逼近。
  他想殺了自己!逐漸鎖緊的力道大到無法掙脫。
  眼前人開了口,卻散出一股腐敗氣味。『誰、准你進、來的?』
  如此頹廢而絕望,連言語都似身體自發性的本能行為而非思考後的判斷。就像潭死水,喪失一切既有生命的活性。
   --這個人應該是包容一切的海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法,你先放開我!你想掐死我嗎!』話是喊的很大聲,但逐漸喪失氣力的四肢卻再再表明己身的無力。
  但同伴卻像失去思考能力的魁儡,只管持續問著同樣的問題。『到底、是誰准你進來的?』
  或許是難以呼吸的情況讓自己失去了理智,他終於開始對同伴怒吼,『你他媽的在搞甚麼東西啊!把自己弄得像死人一樣很好玩是不是!我就是自己想進來,就是他媽的想告訴你其他人有多難過!漣一天到晚都在哭,奈到現在還是自責不已,你是想讓我們擔心到什麼時候!』
  說這些話不是想諷刺些什麼,更不是想讓自己的自責減輕。他只是希望藉由大家的情況能讓眼前的人清醒些。
  你不是一個人啊,你的世界不是只有克攸界,就算失去了兄弟,我們大家還是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直到你走出痛苦為止。
   --為什麼你不明白?
  突來的冷笑撞進他的聽覺深處,深層冷寒而毫無憐憫。
  『關我什麼事?他們的事、與我何干?』
  『……你說什麼?』
  冷酷到了極點的語音,無神的瞳子……他無法說服自己這個人是他所熟悉的克攸法。
  所以,這個人是誰?
  將死,卻又勉力活著--
  『你說你是自己要來的,是吧?』像個將死之人的無神語調令他的心被狠力揪起,『也就是,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你都不介意了……』
  還沒意會到對方話中的語義,他就被吻上。

  那個吻激烈且發狂,透出一股深沉絕望。
  他無法呼吸!原先就已被制住吸氣的自己,肺腔中根本沒有剩餘的空氣!
  對方真的在吻他。就算他再怎麼想欺騙自己是作夢,唇上被咬破的刺痛和齒縫被舌滑過的黏膩感卻鮮明深刻。
  原先掐住頸子的手不過是換了個手勢,改成迫使他的頭向上。
  對方不斷掠奪他口腔僅存的稀薄空氣,逐漸缺氧的他整個人發昏。
  然而,就算他的意識再怎麼不清,他仍是明白--這不是愛撫,這不過是種發洩,是使人逃離現實理智的一種方式。
  更甚至,這不過是種回憶方式,對方究竟在回憶誰也不用他猜。
  這個人現在是死的,是個實際活著內心卻死透的人。
  這樣的克攸法令他害怕,他身上每一根神經都在抗拒對方、每一處皮膚都在顫慄。
  終於,對方離開他的唇--忽地吸進一大口空氣使他不住嗆咳,瞬間暈眩。
  整個房室都在旋轉,暈了視線,昏了理智。
  待他雙眼重新聚焦後才意識到對方的吻已落到胸膛--他整件衣衫早被狠力扯裂。
  他猛然瞪大眼睛,手下意識摸到腰際綁刀處,反手抽出刀子,就著劍柄狠力往對方後頸敲去。
  這完全不留力的攻擊在攻擊者沒把握的情況下卻真的成功了。
  對方身子一頓,滑了下去。
  --他聽到了,不是幻聽,他確實聽到同伴昏去瞬間口中呢喃的名字。
  彷彿灌入無盡思念與不捨,幾近癡狂與悲痛的呼喚--
  那兩人之於彼此是多麼深重的存在他完全不想去了解--他唯一清楚的、所有同伴都知道的也不過是這對兄弟之間沒有他們插入的餘地。
   最後,他只能望著昏去的同伴苦笑。
   既然不愛他,就不要吻他。


  「拉爾?」
  帶個粗繭的掌心輕輕拍上他的面頰,西奈深綠色的眼睛在此刻竟純粹到有些不真實。「怎麼?你剛剛視線恍神了一下……不會又想到之前那件事了吧?」
  「……不關你的事。」冷哼一聲,拉爾斯特拒絕對方關心的態度。
  那天的最後,是西奈把昏倒的克攸法拖出房間,連帶瞪著自己殘破的衣衫和身上的……某些東西。
  『不要告訴我那個是那種東西……』對方臉頰抽搐,暗瞄了伏在肩膀上的昏睡人一眼。
  『你敢再多嘴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真是丟臉丟到家!
  「阿特和阿奈在說什麼?」嬌小的漣妠兒撲抱住拉爾斯特,褐色的眼睛睜得老大。「走走走,阿法已經在那邊了!還有還有,阿法要我跟阿奈說謝謝喔!」
  「跟他說我收到了。」西奈笑了幾聲。
  拍拍衣服上沾黏的枯葉碎屑,拉爾斯特一手拎起漣妠兒就往墓碑的方向走過去。

  被徹底忽略掉的西奈聳肩跟上。
  西奈尋到的,是一只指環。深翠的祖母綠像將夏季山巒耀目全數包裹。
  而指環現下又再次套上那骨感分明的手指,彷彿鎖住了些什麼。
  「阿法,你應該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瞭解阿界才對啊,」細白手指撫了撫冰冷玉石,漣妠兒扁嘴,「阿界怎麼可能把它毀掉呢?對阿界來說這是比他性命還珍貴的東西啊。」
  半垂下眼簾,克攸法動作僵硬地拍拍對方的嬌小腦袋。「漣妠兒,謝謝妳。」
  猛地,漣妠兒瞪大眼睛,快速轉頭看向下巴快掉到地面的拉爾斯特和喃喃自語著「這是幻覺這是幻覺……」的西奈。
  「克攸法居然道謝了?誰來砍我一刀讓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啊--!你還真的砍我!」
  「會痛對不對?所以不是在作夢啊……」真的拿出一柄刀就往對方身上砍的拉爾斯特愣愣地說。
  「……」

  手輕輕覆上墓碑,粗糙的觸感撫滑過掌心,冰冷卻真實。
  他曾經痛恨過秋季,那漫天飛舞的楓紅像極了自那人體內噴灑而出的血腥色彩。
  但現在的秋季卻令他想起那人微笑的表情。
  彎彎的,像楓葉連成一線的弧度。



後記:
  說句實話,是舊文了,只是改了點東西XD
  應該說是這是以前突發性短文,沒頭沒尾,沒有經過就是了。這個應該可以說是練某些劇情的練習用文章。
  總之,打在這裡應該是沒甚麼用了,不過看的不舒服的可以把中間跳掉(太晚說了!)
  不過有這種東西的應該也只有這篇了,就算之後又很不小心的有了,但也只會跟這篇一樣是點到為止沒有再多。
  個人喜歡清水象的原故XD
  總之,我最近已經形成可以輕易脫離那個圈圈的情況,而且最近腦袋正常的東西比較多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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