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那種在我面前是那副要好的模樣，在別人面前卻是把她對我的了解扭曲成個個不堪入耳的批評。我不明白為什麼她要這樣子做？難道她對於我對她的好都感受不到嗎？為什麼我總是對朋友付出這麼多後，才知道她根本不是那個值得我這麼做的「好朋友」？


但是，遺憾的是，我卻不能夠這樣子跟她撕破臉。


我討厭雙面人，但我何嘗又不是這樣子的人？


我其實也是那個我所討厭的表裡不一的那種人。心裡明明厭惡那個在我面前假到不行的人，卻要配合著她一起演戲，演著我們是多麼要好，多麼有默契，好像她的什麼秘密我都知道。


我並不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我想世界上也沒有誰會這樣子了解誰吧，任何人都有秘密，何況是「好朋友」呢？


說穿了，我們只是表面上看起來是無話不談的朋友、喜歡著對方一切並且很包容，可是其實我們各自都厭惡著彼此。而……包容？有包容的話你我就不會這樣子討厭了。


「詩，妳可以幫我看看哪一件好看嗎？」Una拿了雜誌，翻到她想給我看的那一頁，然後放在我的桌上，睜大眼睛一臉猶豫的樣子看著我。


我看了她那樣的表情，不禁作嘔，趕緊低下頭，把視線放在雜誌上。


……又來了，又是這些貴死人的名牌服飾，看到這些大同小異，每件旁邊都有明顯的某品牌象徵圖樣，我不懂為什麼有這麼多愛慕虛榮的高中女生喜歡買？而我眼前的Una也不是靠著自己的努力來賺錢，憑什麼這樣揮霍她父母的錢？明明沒有能力卻要享受這些虛榮。


我在心中暗自悶哼了一聲，隨後一臉虛偽的笑著，壓根兒也沒仔細看過就用手指著這一頁其中一個女模身上所穿的衣服，「我覺得這件還不錯啊！價格也滿合理的。」我特別瞄了一下一旁的小字──$31520，又不禁嗤之以鼻，哪裡合理？


Una把雜誌拿到她的眼前看，滿意的笑著：「我們的眼光還真像，我剛剛就在考慮是不是要買這件耶──妳不要跟我搶喔！」她雖然笑著，但我知道這就是她在宣示主權的時候，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很不以為然，她以為那件衣服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啊？全世界只有一件？真是想太多了，那衣服只要有錢就買得到，街上到處是愛慕虛榮的女孩穿著不是嗎？那這樣宣示是自己的有什麼用？真是天真到不行！


「那，等等放學妳要不要陪我去買呢？」Una問。


「不了，我等等有事，妳就跟修去吧，不打擾你們。」我又揚起那虛偽的笑容，看著她笑而頷首，目送著她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而我所提到的修──是Una的男朋友，講到修，我只有聽過Una提過一兩次，但從未看過他，從未在Una的網路相簿裡面看到過他的照片，Una常說：「男朋友是她的，不需要給別人知道。」


這就是我前面提到的秘密之一。Una真是連男朋友也不忘跟衣服一樣──宣、示、主、權。


小棠見Una離開後，便走了過來，站在剛剛Una站的地方，小聲的對著我說：


「Una找妳幹嘛？」


「問些無聊的事。」我白了白眼，不以為意地回著。


「欸……妳跟我上次介紹的男生進展的怎麼樣了？」小棠指的是亞齊，她介紹給我認識的學長。


「托妳的福，很順利。」我跟亞齊現在只差確切的關係名稱。我們現在的動作都十分親暱，像極了男女朋友在熱戀當中會做的舉動，只是，我們沒有誰提出交往的要求，是曖昧嗎？還是默許彼此是彼此的男女朋友？我想，我會在今天好好的跟亞齊說。


「那，妳要好好把握住何亞齊喔。」小棠眨了眨眼像是在給我祝福但又好像不是如此，「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上課鐘聲正好響起，小棠欲說什麼也就此打斷，我用著目送Una的眼神表情目送著小棠。其實小棠跟Una差不了多少，她應該被歸類在Una那類，她跟Una是比我跟Una認識最久也趕情也最好。只是人呀，到了一段時間過後呢，就會看透朋友的多樣面，進而產生厭惡，然後跑過來向厭惡的人的另一個朋友，開始──挑、撥、離、間。


而我，就是Una另一個朋友，也跟小棠有個共通點，那就是也不喜歡Una。





放學過後，禮貌性跟Una寒暄一番，道了再見後，我趕緊去赴亞齊的約。


剛到校門口，正興高采烈的往亞齊所在的方向走去，卻看到了小棠在我前面往他的方向跑了過去。頓時我停下腳步，怔住看著亞齊和小棠兩人在前方。


看樣子似乎是在說些什麼，但是距離有點遠，我聽不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他們兩個人的談話看起來很愉快，談話的時間十分短暫，小棠笑著揮手再見之後，我才又走過去找亞齊。


我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疑惑，擺上愉悅的笑容，然後習慣性的挽住了亞齊的手，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下，方才他的眼神還在看小棠的背影，現在卻轉過來看向我，遲疑的給了我一個微笑。


我當作我自己沒有看到他的不對勁，也許他跟小棠只是向朋友一般的在寒暄而已，畢竟小棠和他算是舊識了。


和亞齊共進晚餐過後，我們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遊走，經過以前Una常拉著我去的名牌服飾店前面，我不經意的往裡頭一看，看到Una一個人正在付賬，她轉身正往門口走出來，看到我卻驀然愣了一下。


我以為她是不知道我在這裡，所以才詫異了好一陣子，隨即應該會笑著出來跟我說話之類的，但是……


她卻沒有笑，瞋大了她的大眼睛，視線停留在我與亞齊牽著的手上面。


我一臉疑惑，看向亞齊，卻發現他也跟著Una一樣愣住，然後有些不知所措。


「Una？」我出聲叫她，但她卻沒有理會我。


她卻突然笑著上前挽住亞齊的另一隻手臂，嬌嗔的叫著他：「修。」


我立刻鬆開挽著亞齊的手，愣愣的看著他們。


亞齊沒有說話，像是默認一切的樣子。


但Una又馬上變臉，賞了他一巴掌，然後拉著我離開這家店的前面，我隱約可以聽得到她的哭聲以及她被背叛的難過，我有些愧疚，但不知愧疚的是什麼，


我……也是受害人啊。


也許像Una這種被嬌生貫養的大小姐，從未嘗受過這樣的挫敗感吧。


我突然發現──Una其實沒有我想像中的……


「──怎麼會？」我倒抽一口氣，我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嚇到了──


在我被拉的同時，不小心瞥到櫥窗，櫥窗上的模特兒身穿著黑衣，黑衣上頭由光線反射出了一個清晰的人影──那是正在咧嘴笑的小棠。


我不禁不寒而慄，而我也茅塞頓開了──


我驚恐的往後一看，小棠早已取代我跟Una，挽著那個不知道是亞齊還是修的男生。


我好像隱約看到她也像是Una對著衣服宣示主權的表情，看著我跟Una踉蹌了離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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